一片死寂之中,陈年眼中电光一闪,口含雷音:
“哑将!行刑!”
哑将无声,长枪斜指,一点玄芒显现。
半空之中,那凝若实质、寂静无声的的黑色雷网陡然爆动!
无数黑色霹雳奔涌,向着那朝天斜指的枪锋凝聚而去。
煞雷乍响,让社伯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陡然发出一声怒吼:
“不服!我不服!文牒,我接了!山,我围了!力有不逮,何错之有!”
“他人犯错,与我何干!与我何干!”
“欲加之罪!强词夺理!去脏话的北极驱邪院!”
怒吼声中,他手中紧握的笏板悍然一转,五百年积聚的香火民愿自其中涌出。
社伯那佝偻的身形在香火民愿加持下急剧膨胀,一息之间,已是化作一道九丈高下巨大法身。
陈年冷眼看着社伯身上的变化,对那声声怒吼和咒骂,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说他霸道也好,说他不教而诛也罢。
服,或者不服,对陈年来说并不重要,对驱邪院来说更不重要。
批断鬼神罪犯,是驱邪院的职能不假,但驱邪院也好,院中法官也好,要的从来不是这份权力。
北极驱邪院,要的是天下妖魔束形,鬼神胆寒!
要的是这三界内外、无尽界域之中,无论是魔鬼邪精,还是妖魈魑魅,亦或是神祇怪祟,甚至是那天仙古佛,无人胆敢越雷池一步!
要的是让这些存在知道,在他们头顶有这么一柄随时可能斩下的法剑高悬!
这就是北极驱邪院存在的意义!
至于其他的,祖师不在乎,北极四圣不在乎,院中和酆都诸将,同样不在乎!
更何况,在其位不谋其政,以血食祭炼阴兵猖鬼,五百年间,残害生民一万四千三百八十一人,死有余辜。
只是灭形之罚已足,为了文牒威严,陈年没以之检示。
九丈法身耸立,将周围众人映照的如同蝼蚁。
见煞雷积聚,长枪斜引,陈年不为所动,社伯已是气急。
法身怒目俯身,巨大的阴影笼罩身周妖鬼。
社伯心中怒意冲天,但并未失了理智。
神君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四方山林被封,凭借自己一人,想要逃遁几无可能。
要想活命,只能放下恩怨与敌人联手。
他环伺四周,一腔怒意迸发,怒声阵阵,如同闷雷:
“我奉文牒而来,却被欲加之罪处之!”
“我都活不了!你们也休想躲过去!”
“与其伏首受诛,不如奋起一战!”
“神君!可还有余力?!”
不远处,神君听到社伯的问话,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等的就是这句话!
金身被破,神通被阻,他同样心知靠着自己难有生机。
是以,他方才极尽冷嘲热讽,便是为了刺激社伯。
反正都是一个死,他就不信社伯甘愿束手就擒。
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如此配合,根本无需自己多费口舌,便自己将翁老鬼逼到如此地步。
社伯怒声一出,他便发出一声冷笑:
“余力是有,只怕社伯临阵反水!”
话音未落,神君残存的手中一晃,一柄墨玉长剑化现。
剑气森森,直逼陈年而去。
他身形刚动,便闻一声霹雳乍响。
霎时,煞雷如雨,霹雳五方。
黑色雷龙缠绕之中,一杆长枪后发先至,直朝社伯那九丈法身而去。
与此同时,四道一模一样的虚影分立四方,长枪横直,霹雳咆哮,向着神君截杀而至。
那情形几乎是此前社伯与神君对战的翻版,二人见状几乎同时变向。
一个散形化气,向着远天飞遁;另外一个,则是身形一缩,再次遁入地层之中。
而在周遭,那朱姑娘、常先生的一众尚有余力的妖邪,同样趁机朝着不同的方向遁走。
面对突生异变,陈年没有丝毫意外。
妖鬼邪祟,要是真有情谊,才是天大的笑话。
天罡魁辉,封山定炁,分头行动的下场,便是分头!
哑将缓手,不是蓄势,而是在等!
等的就是社伯散形化炁!
既是移篆灭形,那便要先移篆,后灭形!
规矩,不能乱。
几乎是在社伯散形的一瞬间,哑将眼中黑色雷光一闪,空中五条黑色雷龙同时有感。
下一瞬,五龙俯冲,煞雷缠缚,枪锋急旋,快若雷霆。
散形化气再快,也快不过雷霆!
一枪,民愿崩碎,笏板裂纹!
半声惨叫之中,逸散逃遁的阴煞之气显化阴身,直接被长枪钉在虚空之中。
枪锋之下,一枚奇异符篆虚浮,社伯伸手虚张想要拦截,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向着哑将飞去。
与此同时,陈年朱袖微动,青册翻动,判罪之言再出:
“东岩君,本是山中怪岩,生于地窍,得地脉之气滋养。”
“本造化所钟,为天生山神,却得血祭化形,成山魈之鬼。”
两句话出,地层之中,正在快速遁走的东岩君身形陡然一僵。
随即,地脉颤动,他再一次被地脉斥力轰出地层。
这一次,东岩君甚至没有顾得上稳定身形。
满心惊骇,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的?”
铃声清澈,犬吠再起,四下群妖逃遁,漫山金焰汇流。
电光闪闪,霹雳阵阵,雷网横空罩下,章牒再化飞鹰腾空。
天罗地网已下,翻坛倒洞,搜岩破穴,便是飞鹰走犬之责。
陈年注视着眼前的青册黑籍,上面的信息,让他几乎确认了这东岩君的身份。
“地气育养,依照上清律,当入太戊门;魈鬼之属,依黑律,当为邪精品。”
“然,其立神求祀,不载祠典,妄兴祅孽,诳惑生民...”
“依上清律,当入国祀门;依黑律,为魔神品。”
血祭化形,立神传教,那与罗仙一模一样的轨迹,无不将矛头指向那名副其实的江安之主。
再联想到当初的罗仙和龙君东南走水,那自虚空法界之中传来的无数邪神教派,陈年的声音愈加冰冷:
“检《上清骨髓灵文规律》过国祀门之一:”
“诸国家不载祠典之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