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苗欣沉默了整整一分钟。所有人都屏息等待，只有换气设备运转的嗡鸣声在室内回荡。
“可以。”她终于开口道，“但我有条件。”
稷粟欣喜不已，连忙拿出记事本和钢笔，“邱小姐，请说！”
“第一，所有实验方案必须提前至少一周提交，经过我的详细审核认可，确认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才能实施。”
稷粟快速记录着，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这一条没问题。“
“第二，实验过程中如果我感到任何形式的不适，或者精神状态出现异常，幽海能量出现波动之类，必须立即无条件终止。”
稷粟想不出否定的理由，“这个也可以。”
“最后，为了保护我‘人’的认知核心，维持我对幽海的控制。”苗欣道，“实验过程每次不超过两小时，两次实验之间间隔七天。”
这下稷粟陷入了为难，“我们希望在实验频次和时长上，能予以增加。”
“不行。”苗欣断然拒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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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完全拒绝对方的要求，只会迫使对方另寻他路。”河边，苗幕对苏冥道，“可以限制，不能真的堵死。”
针对小刺头的研究，不是说不许可，这群人就会不去做的。
“我和苗欣认真沟通过了。”苏冥道，“对小刺头的研究当配合的，应予配合。”
在工厂里一直跟随他们的人，就是在用各种方式收集数据。苏冥和苗欣，当时就选择了默许。
苗幕很是担心，“苗欣，没问题吗？”
“其实还好。”苏冥回答，“她经常会把小刺头拆下来，用洗涤剂洗一遍骨头。”
这实际上是必要的。之前动不动爬货车、钻水道，骷髅是会脏的。装扮得再天衣无缝，走到人群里一堆气味，也完全无法隐藏。
“但她排斥成为实验品，所以无法接受太频繁的测试。”
苗幕沉默良久，哀叹一声，“你们切记把握主动权。让步得太轻松，就会被认为还可以有更多空间。你们不妨用些简单的技巧，比如苗欣扮白脸，你唱红脸，在拉距中明白各方底线，又随时留有缓和的余地。”
常见的谈判撕扯套路吗？
“如果，我不想把心思和时间耗在这上面呢？”苏冥皱眉道。
风吹过，带起河面一片波光粼粼。
“那就更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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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稷粟力劝苗欣，将次数增加到两天一次，最好是一天一次。
苏冥示意稷粟先缓缓，接过了谈话。
“这件事，最开始邱小姐是完全反对的。”苏冥道，“我也算是机械行业从业者，所以我很理解诸位的想法。但是邱小姐和小刺头深度绑定。我也是跟她沟通了许久，才让她同意这样去做出尝试。”
稷粟没有多说话，“邱小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而且听到苏冥在打圆场，他嘴角忍不住上翘。
苗欣开口七天，自己争取加码，那么折中下来，应该能谈判到三天一次，或者四天一次。
“所以既然双方都不满意，那就取消实验计划。”苏冥话风突然一转，“好了，下一位。”
稷粟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冥操控的小刺头，明明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背后的凌雯想笑，但忍住了。
“刚刚——”稷粟开口想挽回。
苏冥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抱歉，我说过了，下一位。”
保护苗欣，不一定需要一位红脸搭档，也可以比她更白！
他和苗欣是不可替代的。谈判的节奏和方式可以自主，别人自然会来迁就他们。
靳荣嘉面色如常，举手示意稷粟稍安勿躁。他抬头多看了苏冥一眼，宣布进入下一个议题。
【苗欣，会后他们肯定会通过凌雯来找你转圜。】苏冥道，【按你自己的想法就好，不用做不希望的让步。】
【嗯！】苗欣应道，【我知道的。】
稷粟消停下来。他能判断局面，事情并不是真的被拒绝了，七天就是最终条件，下个台阶就行。
他需要为刚才的纠缠道歉。
苏冥是在拿他“杀鸡儆猴”，为后续可能遇到的类似情况立规矩。
他还得谢谢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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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粟之后，这次又是一位女士发言。
“我是桑梓小组负责人。”她开口道，面容和蔼，似乎刚刚不愉快的一幕完全不存在一般，“前几天传送过程中的数据记录，我们已经进行了初步的分析。”
桑梓展开面前的便携电脑，会议室侧面的大荧幕上开始播放视频，“苏先生，这是您要的返图。”她向苏冥微笑道。
画面中是精机重工车间的传送现场。小刺头用一个帅气的姿势站在末日机车的组件前，自信满满地举起做了粉色美甲的骨爪，然后蓦的陷入呆滞。
青年文明号上，苏冥忍不住捂脸。这段画面一定会被多位科学家翻来覆去的研究，甚至以后说不定还会进入教科书。
他很想上论坛发帖：社死晚期有救吗？在线等，急！
荧幕上，小刺头从呆滞中恢复，再度伸出闪闪发亮的手爪。面前巨大的设备凭空失去了形体，大片残渣流淌一地。
桑梓将画面暂停，以万倍慢速重放。在网格背景的衬托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一刻出现了某种空间扭曲现象，并呈现出诡异的运动轨迹，扩散，消失。
桑梓又切换了一个画面，这次可以看到现场有数千不可见的激光束分布，在传送产生的瞬间，波及到的激光束都被扭曲，偏折。
然后她继续切换，依次是磁场、电场，重力变化。她放得很快，数据量很大，但没关系，反正苏冥也看不懂。
“这几天的初步分析，我们完全排除了空气折射等已知干扰因素。”桑梓的声音因兴奋而提高，“我们确认发生了持续时间达到微秒级、尺度达到厘米级的空间扭曲现象！其表现形态是一种全新的函数图谱，这彻底拓展了——”
“详细的用书面形式提交。”靳荣嘉打断她道，“节约时间。”
“明白！”桑梓关闭视频，合上笔记本，进入总结部分，“我们小组需要展开对传送过程的进一步观测和研究，这有望实现空间方向的革命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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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苗幕调整浮漂的位置，再次抛钩。这次，浮漂几乎只露出水面一目。
他这才满意地停止来回折腾，将鱼竿插在脚边，自己则坐在了折迭凳上。
“‘桑梓’，其实是‘熵子’。”苗幕告诉苏冥，“熵和基本粒子。”
“物理所的？”
“嗯。别看他们彬彬有礼，其实这才是最需要警惕的一群人！”苗幕正色警告道，“这些人从出生开始，物理学基础理论就没有什么突破。他们已经被囚禁了太久，你这样的曙光出现在他们面前，足以让其中的一些人变得疯狂！”
“他们会做出什么？”苏冥皱起眉。
“空间研究未必那么好突破。如果遇到壁障，我能想到的，比如，在设备中混入放射性物质，作为标定和锚点！”苗幕道，“这样就能获得更多详实的数据——反正‘一点点’射线杀不死你们。”
“……我得让苗欣去买个高能粒子计数器了。”苏冥苦笑道。
“问题是，我并不是专业人士。”苗幕同样露出苦笑，“这些高智商的家伙，一定能玩出三位数以上的花样，绝对超出我这种小脑瓜能认知的。”
苏冥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这些人，难道没有经过严格政审吗？”
“这不是政审的事。”苗幕摇摇头，“能在孤独的学术领域中抵达前列的人，骨子里不会缺乏‘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狂热。”他告诫道，“很多顶端天才，他们只是碰巧看起来像正常人而已。普通一点的存在，根本没有资格来到你们面前。更何况——”苗幕顿了顿，“那可是空间啊！”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何况面前还摆着猫薄荷！
“怎么做？”苏冥询问苗幕，“这次别打哑谜。”
“……第一，以夷制夷！第二，立下规则敲打！第三，给他们找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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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苏冥突然打断了桑梓的发言，“你们接下来的实验计划，方案能预先提交给我审阅吗？”
“当然可以！”桑梓微笑道，“苏先生，这是应当的！”
“我们可以约定一些具体的安全规范吗？”苏冥继续道，“比如观测设备的构成，能级，辐射水平限制？”
“完全没有问题的！”桑梓回答得干脆利落，但苏冥注意到她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我申请成立一个监督小组，对桑梓小组的全部实验计划、现场设备安全性进行核查。”苏冥突然道，“由另一个同类研究小组担任。如果发现实验过程中，桑梓小组超出了实验预案，或者做出违反安全规范的行为，由监督小组取而代之。”
桑梓闻言脸色微变，“苏冥先生多虑了。我们所有的实验方案，本就会经过认真审查，接受全程监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