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昏暗的未知空间中,飞霄猛然睁开双眼。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呼雷。
「你不是死了吗?」
「呵…你就当我是个幻影好了。」
呼雷并未发动攻击,甚至连杀意都没有半分。
「当我从椒丘口中了解你的故事后,我发现,他一直在隐瞒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的意义,甚至连那位医士本人也未能察觉。」
「命运真是讽刺啊,我一直在等待今天,可没想到它会以这种形式到来。」
「向前吧,看看你的内心深处究竟是何物……」
呼雷的幻影如烟尘消散。
飞霄目光转向不远处那些陆续浮现的身影,抬脚就走。
她看见自己无法拯救的无数云骑军,死在步离人爪牙之下。
她看见其他帝弓天将指责自己于月狂中肆行杀戮,令友军枉死,辜负联盟信任。
她看见自己最终成为仙舟的敌人,身受联盟极刑,失去自由。
她面无表情击碎这些幻影,稳住心神继续向前。
最后——
她看见无数步离人跪伏在地,口号狂热地欢迎她归巢。
「战首万岁!飞霄大人将赐我们未来!」
「……」飞霄握紧拳头。
「无论你对步离人怀有多么深重的仇恨,也无论你和我之间怀有多少敌意,我都会为你展示一条你从未设想的道路,因为你做出了选择。」
呼雷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你的体内本就有步离人的血脉,如今吞下赤月,有资格成为步离人的战首。」
「那些前来营救我的都蓝子裔,全心期待着当我重获自由时就能扭转战局,改变一切,让所有步离猎群再度兴盛。」
「但这不过是受有心人操弄的美梦罢了,他们将求存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救主身上,却连一丝垂死搏杀的勇气和力量都没有。」
「这样的步离人,不如让他们尽数灭亡吧!」
「而我,一个被关押七百年的囚徒,连荣耀战死都求之不得的战犯——」
「一旦回归族群,就会成为受人摆布的傀儡,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对于强者而言,狐人或步离只是一个名字,真正的强者能决定自己的道路。」
「我将为自己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将决定猎群命运的权力交给你——曾经的步离战奴,未来的狐人之主。」
「住口!」
飞霄双目掠过寒芒,出手击碎这些狂热的步离人幻影。
「凭这些,也想动摇我的内心?」
呼雷并不在意,继续说自己的话。
「你的医士,椒丘,他如此忠诚地侍奉你,为了治愈你的月狂不惜一死,我告诉过他,解救之道在我手中。」
「只要你点头,将立刻从这场赤月带来的疯狂噩梦中醒来,身躯焕然一新。」
「从此,不再有疯狂困扰着你,月狂会变为你最有力的武器,恐惧也将荡然无存。」
「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道路,成为另一个你?」飞霄逐渐变得面无表情。
「没错,毕竟你和我是如此相似,我们都是为战而生,也是为战而死的怪物。」
「答案不用多说吧,我拒绝。」
「接纳这一切,步离人将会臣服于你,毁灭他们,让他们尸骨无存,或是教化他们成为仙舟的附庸…一切凭你喜欢。」
说到这,呼雷的声音都重了几分。
「你的名字将被镌刻在仙舟的史册,或是大敌名录里,一切都由你做主,你难道不想要这些吗?」
「呼雷,你这头只有征服与杀戮的野兽,又如何知晓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飞霄忽然露出微笑,只不过太过冰凉了些。
三十年前,当巡猎光矢落下,摧毁方壶仙舟无数人的那一刻,她想起了窟卢时身为战奴的自己。
那时她沾染鲜血,拼尽一切追逐天上的流星:巡猎的光矢。
它摧毁过无数步离人,却也为仙舟带来了无法愈合的代价与伤痛。
「我只为终有一日,不再有人目睹‘流星’落下…能多一个人活着,和我一起回到曜青。」
「宁可抗拒你本应成为的样子,从自由的狼沦落为受人豢养的狐,只为…多一个人?」
呼雷的话音里多出失望,旋即话锋一转。
「如你所愿!我会以你的恐惧和怀疑为养料,抓住你,吞下你—―我会取代你…成为‘飞霄’!」
「我们如此相似,是为战而生,为战而死的怪物…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呼雷。」
飞霄漠然,坦然接受对方对自身的定义。
「所以,向天祈愿吧——尽管祂们从不回应,愿巡猎锋镝,贯穿怪物的心脏!」
霎息间,耀眼夺目的光芒出现在了天际。
看向在眼中越加放大的流星,飞霄瞳孔颤动。
「…你看到我了吗…流星?」
光芒重重落于身旁的大地,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柄巨大的双刃开山斧。
「誓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我将践行此誓,直到生命最后一日。」
飞霄手掌猛然握起开山斧的瞬间,巡猎星神的视线穿越星海,投来瞥视。
眼见循诱无果,呼雷彻底撕下伪装,化作飞霄的模样,夺走她的心兽。
相同的巨斧指向彼此,一场殊死血战爆发。
然而赝品终究是赝品,更比不上由星神认可意志而赐下的神兵。
纵然拼上一切,呼雷也注定是输家。
「飞霄…飞霄!!你吞下的赤月若无前代战首许肯,它便会让你成为丧失理智,只知道嗜血杀戮的野兽!」
「成为步离人的战首,你才有未来,否则就和罗浮一同死去吧!」
他并非色厉内荏,而是在阐述事实。
飞霄双眼血光遍布,因血战而汹涌的战意,正逐步成为疯狂与嗜血意志的养料。
在这场战斗中,呼雷不断以这些壮大自身,越来越强。
她捂住胸口,想要将赤月生生挖出。
然而身体在抗拒,根本做不到。
「呵呵哈哈哈…何必作无谓挣扎,这是命中注定,来吧,接受它,成为它!」
「纵使玉石俱焚,我也绝不会走上你为我准备的道路!」
属于步离人的那部分血脉越发躁动,飞霄自知不能犹豫,就欲与呼雷同归于尽。
然这一刹,熟悉的清凉气息自脑海中涌现,肤色瞬间染上深紫。
毒素侵入血脉,竟将躁动平息而下。
属于步离人部分的狂躁在那可怕剧毒的逼赶下,迅速朝着赤月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