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华心里却半点不想回家——自上次大孙子林健辉开车撞伤了李家老头，家里凑不出赔偿款，只能把唯一的老房子抵给了李家。
如今她只能挤在林东阳一家三口住的那间狭小低矮的茅草屋里，屋子小得转个身都得小心翼翼，一到下雨天还漏雨。
吃的更是难以下咽，天天不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稀饭配咸菜，就是干硬的馒头蘸酱，连点荤腥都见不着。
哪像在医院这边，虽说没有大鱼大肉，可顿顿都有荤有素，营养搭配得好好的，而且餐餐都有营养汤喝。
她这才来了没几天，脸都圆了一圈，身上也长了好几斤肉。要是就这么回去，又得天天吃糠咽菜，日子根本没法比。
可看着孙子哭得撕心裂肺，再看看林晓瑜那副油盐不进的狠模样，孙桂华又怕了——万一这死丫头真的对小孙子下狠手，可怎么好？大孙子已经坐牢了，家里就剩天佑这么一根独苗，说什么也不能再出事。
她心里反复权衡，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先退一步。语气软和，带着几分讨好：“瑜丫头，奶奶知道，以往是我们不对，对小佑太骄纵了，让他惹了不少麻烦。
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了。你把小佑放了，我这就带他回家，回去好好教育他，让他好好反省，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他胡来了，也再也不来打扰你妈养病了。”
说这话时，孙桂华心里疼得慌——她是真舍不得医院这安稳日子，可比起孙子的安危，这点舍不得又算得了什么？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晓瑜，盼着这丫头能松口。
林天佑见奶奶终于松口要带自己回家，哭喊声小了些，只是还在抽噎着，眼睛里满是期待地看着林晓瑜，生怕她不同意。
林成海在一旁看着，也赶紧帮腔：“晓瑜，你奶奶都这么说了，肯定会说到做到的，你就把天佑放了吧，咱们别再闹了。”
林晓瑜的目光在孙桂华脸上停留了几秒，她看得出来，她奶说这话时带着不情愿，可眼底的担忧却不是装的。她又低头看了看林天佑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松了手，将他拽了下来。
孙桂华和林成海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刚垮下来，还没来得及露出半分高兴的神色，就听林晓瑜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爸，奶年纪大了，天佑年纪还小，让他们一起回去，路上怕是不安全。还是你跑一趟，把他们送回老家吧。”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林成海，语气更冷了三分：“对了，奶毕竟年纪大了，身边也需要人照看。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老家照顾她吧。
这些年，你总忙着在外打工，没多少机会陪在奶身边尽孝。如今我和姐姐们都长大了，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你也不需要再这么劳累了。以后就在老家好好住着，安心孝顺我奶，也省得她总惦记着这边。”
孙桂华也没想到林晓瑜那死丫头竟然会将林成海赶回老家去，她原本还在琢磨着等过段时间，等林晓瑜回燕江城了，她再找个由头过来临州市享福。
若是成海也留在老家，那岂不是等于断了她的念想？
她赶紧挤出笑脸，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晓瑜啊，你这孩子就是心细。不过奶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还算健朗，平日里洗洗衣、做做饭都没问题，哪用得着你爸专门回来照顾？
再说家里还有你大伯和大伯娘呢，他们对我上心着呢，我可不缺人照顾。倒是你妈妈还在医院躺着，身边可离不得亲人照顾，你爸留在这儿才最合适。”
林晓瑜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急切，心里冷笑——跟这老太太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她哪能看不出对方的心思？
她语气平静却字字戳中要害：“奶放心，我妈妈这边不会缺人照顾。我手里还有些积蓄，大不了再雇个靠谱的护工，白天黑夜轮着守，比我爸照顾得还细致。
倒是我爸，这些年总在外头跑，左邻右舍早就有人说闲话，说奶你一个人辛苦把他养大，他却连尽孝的时间都没有，只让大伯和大伯娘在家出钱出力。如今正好有机会，也该让我爸好好补补这份孝心，省得往后再被人戳脊梁骨。”
这话一出，孙桂华的脸瞬间僵了——她最在意村里人的眼光，林晓瑜这话刚好戳在她的软肋上，让她再也没法反驳。
一旁的林成海却眉头紧紧蹙起，脸色沉得发紧——他打心底里不想回那个穷老家。这些年在城里打工，早就习惯了街头巷尾的热闹、晚上亮堂的路灯，哪还耐得住老家的冷清？老家那房子破败又老旧，墙皮都掉了大半，下雨天还漏雨，住得一点都不舒服。
而且这段时间在医院，天天吃着梅林小筑两个大厨师做的菜，嘴巴早就被养刁了。他自己煮饭的手艺可是不咋好，只会做最简单的两三样小菜，做出来的味道差强人意，哪比得上人家大厨师的手艺？
真回了家，顿顿吃自己做的饭，想想都觉得难受。
他不想回去，可想起往年回老家时，邻居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模样，心里又有些不得劲。
犹豫再三，到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林晓瑜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心软，“奶，既然没有别的事了，那就让我爸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吧，今天下午就走，正好赶得上回老家的末班车。我妈这边有我，你们不用挂心。”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彻底断了两人想再商量的念头。
孙桂华看着林成海蔫下去的模样，心里纵有再多不甘，也只能点点头，嘴里嘟囔着“知道了”，却没再敢提半句留下的话。
林天佑躲在孙桂华身后，偷偷抬眼瞅了瞅林晓瑜，见她没再盯着自己，赶紧又把头埋了回去，只盼着能早点离开这个让他害怕的地方。
李秀兰对丈夫林成海，早已失望透顶。这些年，他永远在“顾大家”和“护小家”之间选前者，永远把他母亲的需求摆在第一位，哪怕明知对方在无理取闹，也从不会站出来护着她和孩子们。
至于婆婆孙桂华，更是让她厌烦到了骨子里，从进门那天起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如今到了医院还不消停，搅得她连养病都不得安宁。她巴不得他们赶紧回老家去，半句挽留的话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