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烟尘散去。
裴夏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剑,他轻振着剑上的血迹:“法器不错。”
法器的另一边,柴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膛上那个汩汩流血的洞。
他觉得现在长鲸门的人应该正在来救自己。
可耳中听不见声音,眼前也一片模糊。
身体本能地在抽搐,尝试吸入空气,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
柴云还想说话,但鲜血已经涌入了喉管,他张开嘴只能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他死了。
看着柴云软软倒在地上,包括裁判和看台上的各位长老们,全都愣住了。
直到围观的弟子中传出一句:“卧槽,出血量超大!”
众人才陡然惊醒。
柴云死了!
有几位自认聪敏的长老立刻就意识到这背后将裹挟而来的惊涛骇浪,瞪向裴夏的眼神立刻就尖锐起来。
老成持重的杨序中,此刻也感到一丝紧张,但作为此间辈分最高的长老,他深知这种时候绝不能慌乱。
不管怎么样,柴云死了,后续必有追责,作为第一责任人,首先得控制住裴夏。
老头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刚要说话,身后却先一步传出一个尖锐的呼喊。
“刀剑无眼!裴长老你这修为境界如此不稳,怎可妄然使出全力?似这般收招不得,如何是好?!”
看台上一众长老齐齐转头,谁也没想到,出声的居然是一直站在后方的李奇!
李奇是掌门亲传,操持上下实权极大,但论辈分在座毕竟是他师叔,如此大事,按说没有他插嘴的份。
事实上,李奇现在也很紧张,心脏仿佛就在耳朵边上跳着,扑通扑通。
在场除了裴夏,就只有他知道,杀死柴云是黄炳既定的安排。
而牺牲裴夏,则并非掌门之愿。
黄炳为了避嫌,今日没有来到现场,此刻要想保下裴夏,自己必须先声夺人,把事情定性——这是一次刀剑无眼的意外!
杨序中拧起眉头,很快就从李奇的异常表现中品出些味道来。
他没有在这种时候和这位掌门亲传争论什么,一挥袍袖,沉声道:“先去看看柴公子的状况!”
这都不叫师侄弟子了。
话音落下,身旁一道青衫倩影最先飞纵而出。
季少芙是最急的。
柴云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弟子,但这场拜师本身就带着腌臜与不情愿,柴云不需要她教授,她对柴云也谈不上师徒情谊。
她冲向的是柴云,心里担忧的却是裴夏。
白皙的指尖抚上柴云脖颈上的动脉,传来的反馈让季少芙一阵心凉。
她转头看向裴夏,眼神既埋怨又无奈:“教训他就是了,杀了可全是麻烦。”
裴夏耸了一下肩膀:“他珍品法器,我如何收得了手?”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和李奇那“刀剑无眼”也算异曲同工。
晚一步落在演武场的杨序中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此刻已经落在比武台上的那面铜盾。
这是一件珍品法器,效用扎实,别说自己,怕就是师兄黄炳,不是有心算计,仓促之间也难以隔着这玩意儿把人杀了。
“裴夏”这个名字最近在长鲸门虽然传的挺多,可从没听说过他在修行上有什么建树。
凭他能有这份实力?
杨序中轻抚着铜盾表面,法器光鲜如新。
盾上别说剑口,连白痕都没有一道,明明在看台上大家都是亲眼瞧见裴夏剑斩法器,此时看,却好像两者根本没有接触过一样。
杨序中没有拐弯抹角,他深深地看了裴夏一眼,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突破这法器,杀死柴云的?”
裴夏礼貌地抱剑执礼:“我也不知,许是他灵力不济,没能维持住法器,适才我剑上忽一下没了阻碍。”
劲风起时,烟尘大作,远远在看台上,也瞧不真切,只觉察到一方的灵力确实突然消失了……
杨序中抿了一下唇瓣,挑眉远望向正在看台上焦急地探出护栏的李奇。
“先把柴云带下去,好生安置,至于你,裴长老……”
杨序中斟酌片刻:“你也是内门长老,我无权处置你,你与我一同去主殿吧,等候掌门师兄出关,再行定夺。”
裴夏全无不可,手中木剑忽一下缩回到了手腕上,就跟在杨序中身后,当即离开了玄日峰。
季少芙望着两人的背影,长呼出一口气,瞧着一旁上来搬运柴云尸体的弟子,吩咐道:“将他的法器也收好,再派人去一趟我枢星峰,让峰上弟子将他的私物都收拾妥当,日后一并交还给柴尚书。”
至于小陈国工部那个老头对此会做何反应。
唉,希望刀剑无眼这一说,真的能掀开这页吧,若对方执意要追究裴夏的责任……
季少芙身后的长剑在鞘中簌簌轻动,她远望向玄日峰外的青山,苦笑了一下。
黄炳做戏是做了全套的。
杨序中带着裴夏来到主峰大殿后的静室前,却被告知掌门仍在闭关,已有吩咐,不见任何人。
老杨哪儿能想得到黄炳是在装,真以为他是在用幽神花疗伤,那的确是关乎宗门命运的大事,他也不敢擅闯,只能带着裴夏,就在殿外等候。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等了足足三天三夜。
杨序中堂堂开府,两眼发黑,都感觉有点顶不住了。
转头一看裴夏,这小子精神奕奕,三天不睡跟个没事人一样。
年轻人真是变态!
就在杨序中心里默默想着师兄该不是闭关闭死了的时候,季少芙来了。
青衫长发,面容秀美,只是数日不见,似乎添了几分憔悴。
“师兄,你先回去歇息吧,裴夏这里,我看着就是。”她如此说。
鉴于两人已经传遍长鲸门的特殊关系,杨序中本是不敢信的。
但想想那一日李奇的异常举动,杨序中心念一动,也许这其中真有玄机?
他点点头:“那你,可得留心着些。”
目送杨序中离开,季少芙转头看向裴夏。
裴夏等了三天,已经有些等烦了,不知从哪儿拖了张蒲团,就在大殿外打起坐来。
此时睁开眼,上翻着与季少芙对视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各自是想到了什么,都笑了一下。
季少芙没有蒲团,她拢了青衫衣裙,就跪坐在裴夏身旁,然后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布包。
里面是一个胖乎乎的馒头,还在散发着热气。
“饿了吧?”她递给裴夏。
裴夏接过,啃了两口。
季少芙眼神落在地上,口中呢喃说着:“我是师兄捡回来的,宗门上下看着我长大,无论如何我不能牵累宗门。”
裴夏嚼着馒头嘴里含糊地应着:“唔嗯。”
“所以啊,师兄如果真要处置你的话……”
季少芙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郑重,语气坚定:“我们就一起远走高飞吧!”
“噗——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