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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碟文学 > 寒门宗妇 > 第一卷 第287章 岂不是成了笑话?

第一卷 第287章 岂不是成了笑话?

    陆夫人那仓皇避走之态,陈稚鱼看得真切,正因此,反倒怔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躲着她?瞒着她?这又是为何缘故?

    观陆夫人神色,陆曜应是无碍。既已无事,从陆府往东宫去,她不过远远瞧两眼便回,断不会耽搁分毫,可偏生就是不许她去。

    越是不许,越见事有蹊跷。

    唤夏心下担忧,忙上前扶住自家姑娘,轻声问道:“姑娘,咱们还在此处等吗?”

    陈稚鱼缓缓摇了摇头,深深舒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淡而沉:“回吧,再等下去,他们也断不会让我出府见他。”

    唤夏便提着灯笼,小心侍立在侧,陪着姑娘往回走。

    她未问“为何不许”,也未问“凭什么不让您见”。便是再愚钝,瞧眼前这情形也该明白,此事定有缘由。连姑娘都已被暗暗约束,她再多问,不过是徒增姑娘的烦闷罢了。

    “姑娘莫急,大少爷总归是要回来的,等他回来了,自能相见。”

    陈稚鱼抿紧了唇,轻轻应了一声:“嗯。”

    ……

    接下来几日,陈稚鱼只觉府中人待她愈发小心翼翼。无论是言语间的斟酌,举止上的轻缓,还是见了她时,眼底那藏不住的刻意温和,都让她心头的疑虑更甚。

    唯有陆茵、陆萱姐妹待她依旧如常。陆萱近来与闻家公子偶有邀约,一群少男少女聚在一处,或品茶赏花,或吟诗作对,每每出去,总会拉上陆茵作伴。

    郑姨娘也仍如往日般热络,知晓陆曜不在府中,怕陈稚鱼孤身寂寞,时常过来寻她说话解闷,倒也添了几分暖意。

    见此情形,陈稚鱼愈发笃定——此事不仅瞒着自己,连陆茵、陆萱两位姑娘,还有郑姨娘这三人,也被蒙在鼓里。他们本就接触不到府中核心事务,此刻更是成了被隔绝在外的人。

    纵使她心思活络、善于揣度,这般光景下,也猜不透究竟是何缘由,非要将她死死瞒着。更何况……

    如今已过三日,木婉秋却至今未归。

    先前那被严刑拷打的丫鬟,名唤会心,竟是个嘴硬的性子,到如今也未曾松口吐露半分。

    陆曜既已寻回,且救了回来;那潜伏的探子也已抓获,可无论如何审讯,都无法从她口中逼出一句实话。

    明明桩桩件件看似都算顺利,陈稚鱼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烈,总觉事态早已悄然偏离正轨,隐隐有种失控的不妙之感。

    而这份预感,在第五日的夜里,终是得到了印证。

    不知从何时起,雪已停了。地上存不住半分雪色,连屋檐上那点残白也早化了去,偶有融水聚成细流,顺着瓦檐成串滴落,砸在阶前发出轻响。

    天气虽仍寒,却远不及年前那般凛冽。许是腹中揣着孩儿的缘故,陈稚鱼反倒添了几分怕热,屋内总想着开窗透透气。可毕竟未到开春时候,冷风灌得久了,她这身子又担不起——若不慎染了风寒,却是连药也不敢随意用的。

    她原已劝自己静下心来等候,只觉再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可夜里辗转难眠时,难免胡思乱想,那最坏的念头终究冒了出来:木婉秋对陆曜有救命之恩,此番共历危难,两人之间或许已生了情愫。

    这般揣测并非无凭无据。她悄悄打听得知,木婉秋这几日并未回木府,反倒一直留在东宫。

    木婉秋本就生得貌美,学识又高。木家虽如今陷了牢狱之灾,可几代传下的世族风骨,却不是轻易能磨掉的。

    陈稚鱼不由得想起云麓曾有位富商,一夜暴富后中年丧妻。他母亲本想让他娶青梅竹马的表妹,他却转头娶了个破落户的小姐。

    此事当时惹得许多人不解。那富商既已发迹,家中人也跟着水涨船高。他表妹虽出身农家,比不上名门望族,可他娶的那位,也并非什么贵女,不过是没落书香门第的姑娘。旁人都道,他若想攀附,尽可娶个更好的人家,倒叫人摸不透心思。

    可那富商却说:“商人本就被人轻贱,除了钱财,一无是处。真正的名流贵族,瞧不上我这暴发户。如今我有这机缘握着重财,既想为家族再上一阶,便要为子孙后代铺路。表妹虽好,却少了些涵养见识;那书香小姐的家族,虽不能短时内助我什么,可娶她进门,却是在造福后代。”

    后来的事,也当真如他所言。两人成婚后,那位小姐持家理账井井有条,偶尔还能在生意场上为他出谋划策、开拓思路。虽说书香世家仍瞧不上满身铜臭的商人,可他们几代积累的见识,却是真金白银换不来的。富商的日子越过越兴旺,小姐知书达理、心性宽厚,对他原配的孩儿视如己出,管教也严苛得当,后来更在他中年时,为他添了二女一子。

    再看那表妹,后来嫁了同村之人——两人本就有情意,可成婚后不知为何,原本温顺的性子竟变得粗蛮起来,说话时常带脏字。富商念及旧情,曾帮他们夫妻打理了些小生意,可两人偏生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最后生意败了,夫妻二人也闹得形同陌路,几乎成了仇人。

    此事原是旁人因果,于对看客而言,未必不是一记警钟。

    论及此事,那富商手握选择权,凭他的家世财力,欲娶何人皆是随心。

    思及此,陈稚鱼心中忽生一念:陆曜于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向来,选择权都握在他们这般人手中。从前她对此尚有惶惑,可自与陆曜情意渐深,便少了许多妄自菲薄的念头——她总信,二人这份情,能经得住世事磋磨。

    只是……

    若这其间,横亘了一份救命之恩呢?

    情之一字,最是随心而定,如今他的心,又偏向了何处?

    他回了京却不回府,陆夫人与太师亦鲜少回府,偌大的宅院,只余一片沉寂。

    是他真的变了心,还是自己想多了?这份微妙的不安,总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直至那日,她终是见到了陆曜。

    他回府后径直去了“止戈院”,陈稚鱼未及多想,便起身寻去。

    往日里见了她便热络相迎的喆文,今日见了她,脸色却骤然一变,只是终究不敢拦她,任由她往里走。

    陈稚鱼一路顺遂入内,未先见着陆曜,反倒见了木婉秋的贴身侍女——若她没记错,那侍女名唤小怜。

    往日里小怜见了她,眼神总有些躲闪,今日却脊背挺直,目光坦荡地迎向她,语气生硬地唤了声:“陆少夫人。”

    陈稚鱼脚步微顿,淡淡颔首,便要迈步入内。谁知小怜竟微微侧身,分明是要拦她一拦。

    “陆少夫人,”小怜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陆少爷正在院中休养,此刻不便打扰,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这话落得毫不客气,竟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味。陈稚鱼闻言微怔,尚未回神,身侧的侍女唤夏已反应极快,脚下一错便上前半步,抬手轻轻一挡,那力道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直将小怜冲得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撞在廊下的朱红立柱上。

    “放肆!”唤夏柳眉倒竖,声音清亮如珠落玉盘,却满是冷意,“这止戈院是我家少夫人与少爷的居所,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外院侍女在此指手画脚、拦阻主母?”

    小怜被她这气势唬得脸色微白,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角,可转念想起这些时日,自家姑娘木婉秋日夜守在陆少爷床前照料,二人相处时那份旁人插不进的亲密,心底的底气又莫名足了几分。她定了定神,强撑着挺直脊背,抬眼迎上唤夏的目光,声音虽仍有几分发颤,语气却硬了起来:

    “这可不是我擅自做主!是陆夫人亲口吩咐的!”她刻意加重了“陆夫人”三字,似要借主母的名头压人,“大少爷前些日子伤势沉重,如今正是静养的要紧时候,容不得半分打扰。你们若不信,尽可去前厅找陆夫人分辨,何苦在此与我争执!”

    陈稚鱼眸色微沉,指尖悄然攥紧了袖角。方才小怜话里话外抬出陆夫人,又刻意强调木婉秋与陆曜的相处,这般心思,她如何瞧不明白?

    她若是此刻变了脸色,露出歇斯底里的丑陋模样,岂不是正中人下怀。

    她身为陆少夫人,也不可能同个侍女在此争执,倒落了下乘。

    她抬手按住正要再开口的唤夏,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陆夫人纵有吩咐,也该知我是来看望夫君。你既说他在静养,我便在外间等。”

    说罢,她便转身往廊下的梨花木椅上坐了,身姿端正,目光落在院中东倒西歪的枯枝上,再不多看小怜一眼。

    小怜被她这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堵得语塞,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拦,拦不住;走,又怕里头的木婉秋怪罪。

    再且,她将陆家的少夫人拦在外头,说出去也是她的不是,一下子,就给她架在这里了。

    “你……少夫人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叫外人看了,岂不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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