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丰连忙摆手,眼里的向往几乎要溢出来,“成了成了,已然够了!”
土生土长的大吴人,没见识过现代人工造景、求大求全的思路。
紧接着,孙安丰的目光被道路两侧依山而建的屋舍勾了去。
清一色青瓦石墙,或带小院、或临崖而筑,窗棂上雕着简单的兰草、梅花纹样,远远望去错落有致,与山间景致融为一体,绝非寻常守山人的草屋可比。
孙安丰咂舌道:“将军,守山用不着这么多屋舍吧?”瞧着建筑有几分巧思,砖石木料都是上好的。
段晓棠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谁告诉你这些是守山用的?”
“啊?”孙安丰愣住了,“那这些是……”
段晓棠抬手点了点最前面一栋带篱笆小院的屋子,“这些是给将来来花果山游玩赏景的客人准备的山间别墅。推开门是漫山花草,关上窗能闻到花香。”
听了段晓棠的解释,先前腹诽这些屋舍不适合山中气候的人,有了新的考量。
若是短暂旅居赏玩,依山傍水的屋舍反倒比城里的宅院多了几分野趣。
段晓棠随口补充,“这些屋舍大小不一,小的能住一家人,大的能容下数十人开雅集。都坐落在山间景致好的地方,每一栋窗外的景色都不一样。”
作为一名热爱酸诗的才子,拜有个好爹的福,孙安丰从不差钱。
“将军,现在可以预定吗?”
段晓棠笑着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还早着呢!山上的花木刚栽种没多久,要等彻底盛放、瓜果挂枝,至少得一两年。”
她心里另有盘算,邱明俊背后的探子还没揪出来,这会儿对外开放,岂不是给人送把柄。
范成明不理解段晓棠的生财思路,忍不住插了句嘴,“花这么多钱种花木、盖屋子,就为了给人开文会、住几天?”
人多眼杂,段晓棠不好细说“文旅经营”的思路,只耸耸肩道:“自己看着赏心悦目,难道不是正经事?”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变成“自留款”,总归不亏。
范成明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竖起大拇指表示服气。
一行人且行且聊,各自带着试探的意思。
唯独孙安丰仿佛从始至终游离在外,领导讲话我唠嗑,领导夹菜我转桌。时不时就把被三司官员旁敲侧击的段晓棠,拉回到花草话题上,一点没有眼色。
“将军你看那棵老松,姿态真好。”
“前面的溪水要是种上荷花,夏天肯定凉快。”
考虑他清白如一的国公爸爸,其他人也只能忍了孙安丰露出的几分酸性。
这会儿,孙安丰突然指着土路下方的一片缓坡喊道:“将军,那儿怎么光秃秃的?”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坡地只长着些杂乱的野草,与周围或栽树或种草的规整模样格格不入,哪怕草木枯萎,也能看出别处都经过精心打理。
段晓棠不知花果山的细节,只能将后方的程珍玉叫上来问话。
程珍玉落落大方地介绍,“那片地方原本计划种些药草装饰,蜀葵、君影草、芫花之类,后来都叫停了。”
段晓棠随口猜测道:“找不到种子?”
程珍玉直言不讳,“这些花草略有毒性,这儿离大路太近,担心将来游人误食,尤其是孩童,风险太大。”
段晓棠还没接话,范成明先来了精神,凑上前追问:“有多毒,能不能毒倒一匹马?”
他满脑子都是行军打仗的“克敌利器”,一听“有毒”就眼睛发亮。
程珍玉顿了顿,如实道:“只是微毒,顶多让人头晕恶心,不足以致命。”
“哦,那没意思。”范成明瞬间没了兴致,悻悻地退了回去。
段晓棠问道:“那有没有讨论过补种什么?”
程珍玉答道:“还没到开春播种的时候,可能会种些频婆果树。”
段晓棠眉头微皱,“频婆果花不大,果子滋味也一般。算不上好景致,也算不上好果子。”
话音一转,“婉婉提议的?”
“不是,是祝娘子提的。”程珍玉的回答让段晓棠着实吃了一惊。
“她种频婆果?”段晓棠瞪大了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的不动产,动了一下。“近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作为一种无聊的水果,大部分人对频婆果滋味的渴望,远不及对它象征意义的期望。
程珍玉回避这个问题,“我常驻田庄,着实不大清楚。”
顺便透露一丝口风,“不过都是明年开春后的事了,祝娘子对市面上的频婆果口感不满意,已经托西域的商队寻找优质果苗。林娘子想种葡萄,也托人去高昌寻果苗,只是路途遥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运到长安。”
段晓棠随口接话,“葡萄自然是高昌的好,但频婆果得去龟兹寻,那儿的品种更甜。”
程珍玉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话语里满是务实,“我分不清西域的国家,只要能寻来好苗,吩咐人好好种就是。”
祝明月偶尔会喝些葡萄酒,林婉婉用频婆果搞不要钱的迷信。
这次两人的选择互相戳中对方的喜好,纯属意外。
范成明在一旁听得咋舌,犹豫了半天,还是撞了撞段晓棠的胳膊:“段二,你们为了吃两口果子,竟然要从西域运苗?”
哪怕托商队顺路捎带,果苗的运费、养护费加起来,咬一口都堪比天价。
但无论段晓棠还是她家里两个女人,甚至底下经手的管事,都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怪异的。
段晓棠理所当然道:“人活一世,若连吃好都做不到,还有什么意义?”
在她看来,追求优质的食材本就天经地义,何况这些果树将来既能赏景,又能结果,算不得亏本。
孙安丰自认见识过不少豪门的奢侈做派,此刻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将军,等频婆果和葡萄种出来,记得让属下尝尝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