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李怀祯狂热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脆弱。
那是一个人内心最柔软的软肋。
“而这一切……”
李怀祯的声音近乎呢喃,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痛苦,“都是为了救出她。我的紫玉,被他们囚禁在长生殿最深处的,大黑天,帮我救出她,我许你的,是整个宇宙的权柄;我求你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幸福。”
大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尊古老的神像,仿佛在消化着这个惊天动地的提议。
神族的道源,挣脱束缚的自由,还有…一个人为爱而战的决心。
终于,一声声音,直接在李怀祯的魂海中响起:
“合作。”
神殿内,那股混沌的威压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锐利的审视。
它不再是无形的压力,而是仿佛有了一双眼睛,穿透了李怀祯的皮囊,直视他最深处的烙印。
“合作……”
那来自洪荒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单一的音节,而是带上了一丝玩味与审视,“李怀祯,你很像他,却又不是他。”
李怀祯眉头一皱:“像谁?”
“人王,盛灵渊。”
大黑天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李怀祯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你的气度,你的胆魄,甚至你为爱不惜与天下为决的疯狂,都与千年前的他如出一辙,但,你终究不是他。你的灵魂,没有他的印记;你的血脉,也没有他的传承。你只是一个…恰好站在了相似命运岔路口上的凡人。”
“不可能!”
李怀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与偏执,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怎么会不是他!我梦见过那个时代!我感受过金戈铁马,触摸过万民朝拜!那些记忆,那些情感,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梦!”
他激动地指向自己,又指向那株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树:“你看看它!这株玉树!它就是我前世留下的预言!盛灵渊,我,在千年前便已算到今日会有此大劫,算到我需要你的力量!所以,我以毕生修为与一丝神魂,化作了这株玉树的虚影,只为了在特定的时机,引导‘我’,也就是现在的我,前来寻你相助!”
李怀祯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仿佛这是支撑他走到今天的唯一信念。
他不是在说服大黑天,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对抗着神祇口中那个“残酷”的真相。
大黑天沉默了片刻,神殿内的光线随之明灭不定,仿佛是这位旧神在思考。
“虚影……引导……”
大黑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李怀祯,你错了,你看到的,感受到的,的确是真实的,那玉树中的虚影,也的确是盛灵渊的一缕残念。”
李怀祯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看!我说的没错……”
“但是,”大黑天打断了他,声音变得无比沉重,“那并非你的前世,而是一场‘遗赠’。”
“遗赠?”
李怀祯愣住了。
“盛灵渊在陨落前,预见到未来将有一场浩劫,需要一个拥有他同样‘心性’的人来终结。
他找不到转世之法,便将自己的一缕最强执念,那份守护与不甘,封印在了这株玉树之中,他设下了一个‘引’,一个只会在特定时空节点、对特定‘灵魂频率’产生共鸣的‘引’。”
大黑天的声音仿佛在揭示一个天大的秘密:“你,李怀祯,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你的灵魂与他或许并无血缘,但你们的‘道’却惊人地相似,所以,玉树中的残念感应到了你,将它的记忆、它的力量、它的使命,像一场洪流一般,强行灌入了你的识海。”
“你感受到的,是他的记忆;你坚信的,是他的意志,你活在他的阴影里,继承了他的遗志,却误以为那就是你自己。”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怀祯的脑海中炸响。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怀祯一直赖以生存的信念,他自认为的宿命与身份,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他不是人王,他只是一个……被选中的人?一个承载了他人记忆与命运的容器?
“不……不是的……”
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与混乱之中,他看向那株玉树,那曾经给他指引和力量的圣物。
大黑天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只是等待。
良久,李怀祯眼中的混乱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光芒所取代,那光芒里有痛苦,有迷茫,但最终,却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神座上的旧神,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前世…今生…盛灵渊…李怀祯…这些,还重要吗?”
李怀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疑虑都压入心底。
“重要的是,我站在这里。我拥有他的记忆,继承他的意志,更要完成他未竟的使命,救出我的爱人,踏平长生殿!无论我是谁,我都要做到这一点!”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所以,大黑天,你合作的,究竟是‘盛灵渊’这个名字,还是一个能与你并肩作战,颠覆天地的‘李怀祯’?”
神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审视与质疑,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的战意。
神座之上,那尊由混沌与终结凝聚的神像,轮廓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那不是情绪的流露,更像是一潭沉寂万年的古水,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圈圈涟漪。
大黑天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几分超越神性的、近乎“感慨”的意味:
“李怀祯,我方才所言,并非否定你,而是陈述一个事实。神祇的眼中,灵魂是独一无二的烙印,如星辰,各有其轨。你的确不是盛灵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