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对自由的渴望,对规则的蔑视,对“人定胜天”的信念。
原来,都来自那个“阳”的世界。
“你,李怀祯,”
大黑天的声音,“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错误,你,人族同时存在于这两个世界,你的灵魂,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宇宙法则撕扯着。”
“七分对立,三分统一。”
“你的‘阴’,让你留恋此世的情感与责任,让你拥有了盛灵渊的青睐,你的‘阳’,让你拥有了打破一切枷锁的疯狂与可能,你的一生,都将在这七分的痛苦与三分的短暂和谐中挣扎,直到你最终选择一方,彻底抛弃另一方。”
神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怀祯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行走在两个宇宙夹缝中。
李怀祯缓缓抬起头,看向神座上的大黑天,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哦,你能看出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我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
“所以…”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选择与我合作,不是因为盛灵渊,也不是因为我李怀祯…”
“而是因为,我这个‘行走于阴阳之间’的变数本身,对吗?”
大黑天没有回答。
但那沉默,本身就是最响亮的回答。
神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大黑天抛出的“阴阳两界”的真相。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中,大黑天那洞悉万物的声音,再次带着一丝纯粹的、不解的疑惑响起。
“这便是本座最不解之处。”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李怀祯的心上,“你生于此世,长于此世,你的肉身,你的血脉,你与这方世界‘阴’的法则的联系,都无比真实,根深蒂固。按理说,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更认同自己是此界之人。”
可你……”
大黑天的语气中,第一次流露出神祇也无法理解的困惑,“为何从始至终,都如此固执地认为,你属于那个‘阳’的世界?你坚信自己是穿梭而来,是‘异客’,而非‘归人’,这种感觉,并非来自你的记忆碎片,它根植于你灵魂的更深处,比那两道命气还要古老。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最尖锐的针。
李怀祯沉默了。
是啊,为什么?
他自己也无法完全解释。
那不是一种理性的判断,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直觉。
当他看到日出,他会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当他仰望星空,他会觉得那片深邃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这个世界的一切,无论是爱是恨,是悲是喜,,他全身心投入,却总在某个瞬间,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旅人。
这种感觉,从他有意识起,就伴随着他。
它不是记忆,而是一种愁。
对另一个世界的乡愁。
“可是,我的记忆,不是紫玉唤醒的?”
他该如何向一位古老的神祇解释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说自己的灵魂在思念一个从未见过的太阳?说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误会?
李怀祯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挣扎与痛苦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与大黑天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一个看的是“事实”,一个信的是“感觉”。
李怀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苦的笑。
“也许…你是对的。”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我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些感觉,也许只是我太过渴望与众不同,为自己编造的一个谎言。”
李怀祯选择了附和。
这不是妥协,而是一种策略。
在绝对的实力和洞察力面前,解释是徒劳的。他必须将话题拉回到他们合作的轨道上,而不是陷入一场关于“我是谁”的、永无止境。
大黑天看着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仿佛刚才那个迷茫而痛苦的灵魂从未出现过,“无论我来自哪里,无论我是什么。我的目标没有变。救出我的爱人,颠覆长生殿的秩序。这,才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不是吗?”
李怀祯将那个关于“阳”的世界、那个关于“穿梭者”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深深地埋回了心底。
那是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一个支撑他走到现在的、最孤独的执念。
大黑天注视着他,那双无形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与隐藏。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再追问。
或许,他明白,有些执念,即便是神,也无法轻易撼动。
又或许,他只是觉得,一个带着如此深刻矛盾和秘密的人,要有趣得多。
“合作继续。”
大黑天宣布道,仿佛刚才的一切插曲都未曾发生。
但李怀祯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李怀祯的附和,让疑问暂时搁置。
神殿内的气氛,也从针锋相对的试探,到思考。
大黑天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再是低沉,充满了感慨与叹息。
“你身上那两道命气,阴阳交织,分属两界,此乃人族独有的‘道’。”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神祇对另一条进化之路的审视,“神族,生于此界,亦终于此界。我们的存在,是与这方‘阴’的世界法则彻底绑定的。我们强大,因为我们生来就与世界的本源同频,举手投足间,便可引动天地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