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因为这件珠宝的价值而震撼。
而是因为,这条项链,他见过。
在他只有五岁时的记忆里,在他母亲珍藏的,那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上,他那美丽优雅的祖母,就戴着这条项链,笑得温婉动人。
那是整个家族,最后的荣光。
老人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那条项链,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那只是一个易碎的幻影。
“它……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从一个叫文森特·莫雷蒂的人手里拿回来的。”
沈岩淡淡地说道。
“而他,是从大都会博物馆拿走的。”
“至于它最初是怎么到博物馆的,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沈岩提到了纳粹军官,提到了那场虚伪的“捐赠”。
他将整个故事的链条,完整地呈现在了老人面前。
伊莱亚斯闭上眼睛,一行热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
真相。
这就是他们家族追寻了几十年,却被冰冷的法律条文一次次驳回的真相。
如今,却被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许久,他才睁开眼,情绪已经平复。
他看向沈岩,眼神变了。
不再是警惕和审视。
而是一种深深的,带着敬意的复杂情绪。
“年轻人,谢谢你。”
“你为我们家族,寻回了最重要的东西。”
“说吧,你想要什么?”
“钱?股份?还是别的?”
“范德伯格家族虽然不如当年,但这点报答,还是出得起的。”
他认为沈岩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可能是纯粹的善意。
这背后,必然有着等价的交换。
沈岩却摇了摇头。
他将盒子盖上,推到了伊莱亚斯面前。
“我什么都不要。”
“它本来就属于这里。”
“我只是个把它送回家的邮差。”
伊莱亚斯愣住了。
马丁也愣住了。
他们准备好了一场艰难的谈判,却没想到,对方的回答是如此简单。
“为什么?”
伊莱亚斯忍不住问。
“或许是,我对那些将别人的国仇家恨,锁在自家保险柜里炫耀的人,有些看不惯。”
沈岩的回答,让伊莱亚斯心头巨震。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他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的格局,早已超脱了金钱和利益的范畴。
“我明白了。”
伊莱亚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郑重地站起身,对着沈岩,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先生,从今天起,你就是范德伯格家族,最尊贵的朋友。”
“我在安特卫普,在世界钻石行业,还有几分薄面。”
“以后,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这个老头子的地方,一句话。”
“范德伯格家族,倾力相助。”
这已经不是一份人情。
这是一个在特定领域,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古老家族,最郑重的承诺。
比任何金钱,都贵重千倍。
沈岩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善意。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转身准备离开。
“沈先生,请留步。”
伊莱亚斯叫住了他。
“这条项链,是家族的遗物,但它蕴含的悲伤太多。”
“我们不会再让它面世。”
“但它的光芒,不应该就此熄灭。”
老人从工作台上,拿起刚才他正在打磨的那颗粉钻,递给了沈岩。
那颗钻石,已经接近完工,呈现出完美的心形,散发着柔和而梦幻的光彩。
“这颗钻,名叫‘雅典娜之心’,是我毕生最得意的作品。”
“请务必收下。”
“把它,送给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让新的光芒,去覆盖旧的伤痕。”
“这,才是对它最好的归宿。”
沈岩看着老人真诚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他接过了那颗尚带着体温的粉钻。
脑海里,浮现出刘慧温柔的笑脸。
那颗心形的粉钻,在沈岩的掌心,仿佛真的有生命。
它的温度,透过皮肤,一直暖到心底。
雅典娜之心。
沈岩的脑海里,清晰地勾勒出刘慧的样子。
她看到这颗钻石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大概会瞪大眼睛,嘴上说着“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身体却很诚实地被它的美丽所吸引。
然后她会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沈岩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动的温柔。
这颗钻石,只有她配得上。
伊莱亚斯和马丁都以为他会就此告辞。
毕竟,物归原主,还意外收获了一颗举世无双的粉钻,这趟安特卫普之行,已经圆满得超乎想象。
但沈岩没有动。
他将那颗“雅典娜之心”小心地收回盒中,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然后,他重新看向伊莱亚斯。
“范德伯格先生,其实我今天来,除了归还项链,还有一件事。”
伊莱亚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一个能从圣殿骑士团眼皮底下抢人,还能将“伊什塔尔之星”这等烫手山芋安然无恙送到他面前的年轻人,他的每一次行动,都不可能只有一个目的。
旁边的马丁则瞬间警惕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护犊的豹子。
“沈先生,你的恩情我们记下了,但如果你想借此染指范德伯格的生意……”
“马丁!”
伊莱亚斯低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沈岩脸上,平静而深邃。
“沈先生,请讲。”
沈岩毫不在意马丁的敌意,他拉开一张陈旧的木凳,自顾自地坐下,仿佛这里不是什么钻石世家的核心工坊,而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我想和您谈一笔生意。”
“一笔关于未来的生意。”
马丁嗤笑一声。
“未来?沈先生,范德伯格家族从我曾祖父那一辈就开始切割钻石了,我们本身就代表着这个行业的过去和未来。”
“是吗?”
沈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我想请问,过去十年,范德伯格钻石公司的年营收增长率是多少?在亚洲市场的份额,又是多少?”
马丁的脸色,瞬间僵住。
这是公司的核心机密,也是他们最大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