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感受到唇边一丝细微的刺痛和粘腻。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指腹拂过下唇边缘,沾染上一抹刺眼的猩红。
灯光下,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带着一丝幽怨,那眼神沉沉的落在萧隐若身上,像浓得化不开的墨。
“指挥使……”
楚奕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下次能不能别咬我了?老是这样咬破,愈合不易,被人瞧见也诸多不便。”
萧隐若端坐于轮椅上,轮廓在烛火明灭间若隐若现。
闻言,她精巧的下巴微扬,唇边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冷笑声如同冰棱碰撞。
“哦?”
她尾音拖长,带着浓浓的讥诮。
“怎么,是怕……被你家里那位新归的夫人瞧见了,平白惹来猜忌?”
话音刚落。
萧隐若眸中寒意一闪。
她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带着几分力道,一把将楚奕拉到了自己面前。
就在楚奕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微怔的瞬间,一个冰凉却炽烈的吻猝不及防地印了上来。
总算,被自己主动亲了!
“啪嗒!”
萧隐若的贝齿果然再次寻机而下,意图狠狠咬破他纠缠的舌尖。
不过,楚奕已经反应过来了,在她齿关即将用力的前一刹,动作异常灵活地将头偏开。
他稍稍退开,唇角却抑制不住的扬起,勾勒出愉悦而温柔的弧度。
尤其是此刻,他的黑眸亮如星辰,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难得主动却带点小野性的指挥使,眼神里满是纵容的笑意。
“指挥使,你的头发乱了,卑职给你整理一下。”
说着,这位年轻侯爷动作异常轻柔。
他仿佛如对待稀世珍宝般,将萧隐若方才因为激烈动作而散落在颊边的一缕乌黑发丝,温柔的捋到白皙精致的耳后……
“唰!”
萧隐若因为这个逆臣的倏然撤离,而瞬间心头火起,几乎就要发作。
可对上他此刻温柔得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眼神,那满腔的怒气忽地一滞。
尤其是此时,她的心头仿佛被一根极软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挠了一下,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最后,她竟鬼使神差的抿紧了唇,什么狠话也没能说出来……
等到楚奕将萧隐若的发丝完全整理妥当,端详了一下,似乎满意了。
“指挥使,剩下的那几个桃子,你可要记得乖乖全部吃完哦。”
萧隐若瞥了一眼那盘桃子,鼻间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冷哼,随即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向楚奕,单刀直入地逼问。
“你家夫人都已经平安回府了,那迟了许久的郡公宴,究竟打算何时操办?”
阳光正好移动,将她半边脸庞照亮,清晰地映出她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楚奕神色纹丝不动,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在谈论天气般从容。
“明天,曹胜虎就要进京了,卑职打算,等他进城落脚后,送他一份大礼,摘了他的脑袋。”
“之后,再给柳氏一族也点上一把旺火,让柳宗平和柳普这两人先狠狠咬上一场,狗咬狗,一嘴毛。”
他平静的语气下蕴含着冰冷的杀意。
“等到这两把火烧得够旺,差不多尘埃落定之时,正好操办郡公宴,名正言顺,一举多得。”
萧隐若眼神依旧如寒冬霜雪般凛冽,不起半分波澜,只淡淡地开口。
“既是如此,那么,今天又该到针灸的时辰了吧?”
“老规矩,给本官……跪着脱鞋。”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身体微微后靠,将倚在轮椅踏板上的那只穿着精美云缎软履的脚,向前伸了伸。
楚奕却是微微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指挥使,这些日子观察你康复的进度,效果远超预期。”
“今日这针灸嘛,倒可以暂歇一次。不如让卑职来帮你试试,或许,你现在就能靠自己站起来呢?”
萧隐若猛地一愣。
站起来?
这三个字如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她沉寂的心底激起滔天巨浪。
那一瞬间,眼前俊朗挺拔的楚奕,甚至整个房间,都仿佛变得有些模糊。
这些年,她早就忘记了能够站起来是什么滋味,也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有机会站起来。
直到,遇到了这个逆臣!
现在,他竟对我说,可以试着站起来了?
真的,可以了吗?
不是幻觉吗?
“指挥使,来,把手给我。”
楚奕温和的声音,很快将萧隐若从巨大的震撼和茫然中拉了回来。
他带着一抹笑意,在她身前微微屈膝蹲下,伸出宽阔而温暖的手掌,稳稳地悬停在她面前。
“然后,屏住气息,放松心神,别害怕。”
“你现在只需想着站起来这一件事,一点点、慢慢地尝试。”
萧隐若看着他摊开的手掌,心头那沉寂已久的某处,宛如冰川初融般,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清脆的缝隙。
久违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带着一丝滚烫的刺痛感,在缝隙里悄然滋生。
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泄露了她内心的激烈挣扎。
最终,所有的抗拒和恐惧在那双温柔而坚定眼睛的注视下,悄然退散。
“好!”
下一刻。
萧隐若将自己的手,放入了楚奕的掌心。
再接着,她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胸口明显起伏,试图将积郁多年的浊气呼出,也仿佛是在汲取站起来所必需的莫大勇气。
随即,她死死攥住了楚奕的手指,仿佛要将毕生的力气都灌注其中,身体前倾,腰腹用力……
第一次尝试,身体仅微微抬起寸许,便猛地一沉!
双腿犹如灌满了沉重冰冷的铅水,膝盖关节生涩僵硬得如锈蚀千年的铁门,纹丝不动。
这位冷面判官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紧抿,眼神中闪过一丝浓重得几乎要压垮自己的挫败。
“指挥使,无妨!”
楚奕的声音稳定而温和,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
尤其是他现在手上的力道稍稍加大,稳稳地托住了萧隐若下沉的趋势。
“别着急,放轻松些,深呼吸。”
“咱们有的是时间,万万急不得。”
“这筋脉阻滞、肌肉乏力久了,苏醒是需要一点点循序渐进的。”
“你越是想着一蹴而就,心气越急迫,身体反而会跟你闹别扭,越急,就越难真正站起来。”
“来,跟着卑职,慢慢的吸气,再缓缓的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