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一公里左右……
周尔襟终于把绳子磨穿,赶紧过来帮虞婳解绳子。
麻绳打结太死,摩擦力大得很难解开,周尔襟废了些时间才解开:“你记得虞家别墅对面那几座山吗?”
“记得。”虞婳想起自己房间正对的山峦。
按方位他们就在这些山上。
周尔襟看向天井上方:“这里不远处应该有路灯,不然我们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月光没有这么亮。”
虞婳忽然间想起有座山夜间是灯的,晚上不是完全的一个巨大山形黑影,但她从来没有上过那座山,也不知道具体的路线。
周尔襟边弄绳结边说:“我曾经路过这座山,当时过来看周钦他们露营是否安全,我离开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一些圆井,我们可能就在那些圆井里。”
虞婳的手脚束缚解开,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不敢停,四处找可以借用爬上圆井的工具,待在这里多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那你应该知道下山路线?”
“知道。”他利落应。
虞婳试图分析对方目的,以确定求生几率:“他们绑架我们却不露面威胁我们要钱要资源,也不伤害我们?”
“可能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要什么东西,如果要什么,他们不会这样不看守。”周尔襟借着稀薄光线,把能搬的东西都摞起来。
找到一张生锈的梯子,有三米左右,但周尔襟摸到一手铁锈,那梯子立刻薄了不少,再用力一点说不定会断。
可这个圆井有六米左右。
其实只是一瞬间,绑架他们的目的很分明了。
但他没说出口,只是轻轻看向洞口。
繁星满天。
他之前都不知她会观星定位,对星相如此有研究,从未和她看过星星,其实遗憾。
但他安静又迅速把东西摞起来,架上那梯子,离洞口只剩下二三十厘米,可以爬上去。
虞婳没想到这么容易能出去,她试图去爬,周尔襟搭得很稳,她爬上去,周尔襟也试着站到那些杂物搭建的地方。
但她拽到那梯子的时候,梯子很明显很脆,需要很轻很轻使劲才敢保证梯子不断。
她尚且如此,体重近她两倍的周尔襟……
虞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周尔襟,周尔襟却如早就算到了一样,他对她温柔笑笑:
“怎么不爬了,快点上去,才能找人来救哥哥。”
虞婳的眼睛一瞬红了,热滚如蒸汽拂面。
他搭的时候肯定就知道了。
这个梯子,只能她爬。
而且她爬上去之后大概率也会断掉。
这梯子是一次性的。
虞婳忍着眼眶热疼:“要走一起走。”
周尔襟做好接她的动作,如果她从上面掉下来,他随时可以在下面接住,他只是一味叮嘱:
“那这边出去之后,一直往北会有一个下山的小步梯,比较窄,跑出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摔跤,然后再往西跑,大概三四百米能见到有很多路灯的地方,沿着大路跑你就可以回家,然后找人来救哥哥,声音轻一点,千万不要被人抓到了。”
虞婳的眼泪都朦胧了眼眶,只是声音还好似平静:“如果我跑了,他们不会放过你。”
他却轻轻笑着:“看来你知道,你的价值远远比哥哥高,你跑了,哥哥就没用了,很多人都在等你,就像你的老师,一直等你把小飞机开过印度洋,送她去非洲,除此之外,需要你的人还太多。”
虞婳却没有轻易爬上那老旧的梯子离开,她轻轻退了一步,踩到老旧的机械滑轮,响起金属的震弹声。
已经报废的一堆金属机器零件,被周尔襟堆建得稳如泰山。
她如果上去,很有可能意味着被发现后,周尔襟的生存几率会急剧缩小。
而且之前她的样机被抢,大概率这些人是冲着她技术来的,要她这个人,周尔襟不过是附带的。
周尔襟好像也明白,可他不说,只是叮嘱着:
“要小心不要被发现,回去之后一定要注意找好安保,飞鱼不要轻易让外人插手,试飞机的事情交给周钦,他虽不聪明但有胆子,刘秘书可以信任,他妈妈弟弟基因病是我找国外医生救回来的,有救命之恩。”
虞婳都不敢去握紧手里的扶梯,怕碎。
如果是周尔襟爬这扶梯,能不能上是一回事,周尔襟上了之后,这扶梯大概就没了,她就会上不去。
这是二选一。
或者说,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她上去,周尔襟留在这里,二是周尔襟用这梯子后,梯子中途断裂,两个人都留在这里,而且周尔襟大概率会坠空受伤。
对方到底要什么?
无论如何对周尔襟来说都是死局,对方对周尔襟不友善,是要她看周尔襟什么?
如果选择发生后,没有人对她下手,她就是有生机的,而且不管周尔襟做哪个选择,她都会活。
为什么?
虞婳的眼泪都已经不自觉落下,难以遏制地流落,她甚至都看不清周尔襟。
周尔襟那些话说得如遗言一般。
她只能艰难说出:“别说这种话。”
周尔襟却一直笑着看着她,这种温柔几乎是彻骨的,只是柔声叮嘱她:
“如果有合适的人就再嫁,听明白了吗?”
虞婳别开脸,眼泪流下来,但她声音却分外冷静:“别胡说了,一起走。”
他却平静:“听话,我只要求你这一件事,这梯子承受不住两个人重量,我比你重太多,我上去,你就没机会跑了,一旦有机会哥哥也会自己跑的。”
虞婳的眼泪涟涟。
但这选择对周尔襟来说毫无犹豫。
如果在刚刚结束八年单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因故离世。
他会极度痛苦一场,但不会殉情陪她,她会长长停留在他心里,然后他继续过自己或许麻木的人生。
可现在,哪怕她没有这么专一、坦诚、坚定,没那么美好,有很多其他男女关系纠缠不清,犯很多触碰他底线的过错,变得昏头愚笨。
她如果死了,他很难释怀这悲痛,接受陪自己共患难,陪自己东山再起,给了自己人生所有最精彩体验的妻子死去。
从她这里,他体验了从未有的一切。
大难临头,他很顺畅就接受这二选一,会因为把机会让给她,而面临性命危机。
只要他死就可以让她活,他甚至想到这一点,内心就是满足的,丝毫不慌。
他已经体验过最好的人生,没有任何遗憾。
“如果你不从这里离开,我很难安心。”他近乎哄她,“你知道哥哥爱你。”
他凝视她的目光,像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她,所以希望能长长记住。
虞婳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让他一直看着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眼泪鼻涕都一直流,她身上脏兮兮的,裙子都勾破了。
他眉目温柔:“去吧,再不去来不及了,早点回来救哥哥。”
虞婳终于下了决定,她手脚并用地爬上那脆弱的梯子,都不敢回头,眼泪滴在周尔襟的脸上。
湿润得像一场只落在这天井的雨。
爬到将近坑顶的位置,没有梯子了,她努力抓住地面,用力蹬梯子一脚借力爬上去,梯子应声碎成一堆。
如同算好了只能给她一个人逃生一般。
她往下看,周尔襟仰着头和她对视,还轻笑着,好像在说去吧。
虞婳深深看他一眼,她穿着长裙的身影终于从洞口离开。
周尔襟刚刚安心,却听见虞婳在坑顶冷静开口:“把刚刚绑我们的绳结全部扔上来。”
只是一瞬,周尔襟就知道她想把他拉上去。
但他太清楚她力气究竟几何,在健身房她最多最多不过是抬起二十公斤的杠铃,但他是这杠铃的四倍,她不可能拉得上去。
“快点离开,不要耗费时间,回家带人过来救哥哥更快。”周尔襟不愿她白费功夫,甚至有点严厉。
虞婳却平静:“你先扔上来,我等会儿下山说不定要用。”
的确,这山上有些地方坡度太大她不好跑,可能用绳子绑着树爬下去才安全。
周尔襟不言,终于还是把那些绳结绑在一起扔给她,可虞婳拿到麻绳,第一件事就是把绳子一头拴在旁边的树上,又把另一头扔下去。
但这绳子偏细,根本不好着力,即便虞婳不拉,周尔襟也几乎没有靠绳子爬上去的机会。
她就是想把他拉上去。
“你先走,听话。”周尔襟终于板起脸试图以冷漠驱逐虞婳。
虞婳却道:“下面有两个废弃滑轮,你把绳子裹在滑轮上,然后把绳子尾巴再扔给我,我能拉你上来。”
她那种坚定几乎是算无遗策的平静,完全势在必行,要驱逐她不可能,执着得不可能离开。
除非试过让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太倔,认定的事情不会改。
周尔襟不愿耽误时间,试图速战速决,按她说的做了一遍,把绳子扔上去。
她指示:“你抓着滑轮中轴,我拉绳子把你拉上来。”
周尔襟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抓着中轴。
等着自己那个连举二十公斤都很费力的妻子放弃。
但没想到,绳子竟然真的逐渐升高,他明确感觉到自己在往上升。
甚至一开始升的速度很快,他的心跳震鸣,不敢想岸上的虞婳要多搏命,花多大力气才能把他拉上来。
而虞婳背对着圆井,将绳子扛在肩膀上,咬牙往前走,把绳子越拉越远。
直到听见周尔襟已经够到边缘往上爬的声音,绳子一轻,而周尔襟已经站在了坑缘,不可思议看着肩膀处衣物已经被麻绳轻微磨烂的虞婳。
虞婳却没有时间停留,握着他的大手:“快跑。”
她拔腿就跑,周尔襟不敢耽搁,两个人穿过黑暗密林,她不像是刚刚咬紧牙关拉起一百六十多斤的样子,还能跑动,没有力竭。
但真的这么过度短时间挥霍体能很可能会出事,就像那些在长跑比赛最后关头搏命冲刺出自己不应该有的速度的运动员,很有可能心脏骤停,重力性休克。
跑到一半,到一个大概是安全地方的隐蔽处,周尔襟停下来:“我背着你。”
虞婳不上他背。
周尔襟不愿看她逞强,低声说:“我背你也可以跑得很快。”
虞婳却喘着气摆摆手:“动滑轮省力结构可以省一半力,我是出八十斤力拉起你的,和背我闺蜜一个重量,倒也不至于拉你一下就不行了。”
被中学物理知识狠狠创了一下,周尔襟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过了两秒才挽尊说:
“哥哥知道,只是看你跑得好像有点累了。”
似乎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周尔襟在这危急逃亡关头,竟然抬头开始欣赏星空,试图转移话题:
“说起来,今天晚上星星真亮。”
虞婳:“?”
周尔襟:老婆,今天就是生离死别(_)
虞婳:F=(G周尔襟+G动滑轮)/2,八十斤,可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