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丘。
白土巨丘高高隆起,绵延三万里之远,其上多见汤泉滚沸,白溪藏谷,又有一座座高巍华美的白塔树立在此,散着宝光。
太虚骤开,彩光盈盈。
一身云锦彩绸长裙的女子踏出,愁眉不展,看向前方正中位置的那一座天狼宝殿,似乎有什么绝世凶兽蛰伏在其中,隐隐传来极深的压迫感。
拓跋彩稍稍止步,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还是驾着霞光向前遁去,一路奔行,直至到了那处天狼宝殿之前。
踏入门户,如同大海一般的深沉威压涌来,好似神魔般的血气集聚在殿中,让拓跋彩的向前迈进一步都有些困难。
主座之上,身着白金战甲的男子正在缓缓以白布擦拭一杆长枪,如渊海般浩瀚的气机环绕在周身,让人窒息。
此枪之尖如一团玄青仙光凝聚而成,似水如气,而枪身则像是随意削一截凡木树枝,极为粗糙,不显半点玄妙。
【太玄龙蛇枪】
大炎古宝,玄炁之器,那位上霄仙宗的濯邪真人正是陨落在此枪之下。
‘他要杀我,不会超过三招’
拓跋彩心中稍动,当下躬身行礼,只道:
“拓跋彩,参见将军。”
“来此何事?”
风延语气冷硬,似乎并不愿同这女子多谈什么。
他虽为魔相,可实际上并不多理会乐欲魔土的调令,也懒得催动什么魔气加持。
“妙牝大人有话传下,问.将军的魂魄之伤,可好的差不多了?”
“我以玄法洗炼,已好了极多,只是还有一丝霄雷藏在魂魄之中,终不得除不过,并不影响斗法。”
风延语气悠悠,他修血炁,一身大道都在法躯肉身,可对于魂魄灵识却缺少应付的手段,也多亏了他手中的【太玄龙蛇枪】之用,才能大致恢复完好。
“既是如此,接下来抵抗离军,还要仰仗大人。”
拓跋彩面上稍有几分喜色,相比于度生,还是这位风延大将军更为可靠些。
“这是自然,难道指望度生那废物?一死一俘,辽都中不少人对他意见极大,迟早要找他问责。”
风延语气冷冷,轻抚额头,似乎能感到一股冰冷如月,阴沉似霆的气机沉在其中,正是当初濯邪所留,竟让他也祛除不得。
‘上霄雷法,果然不凡,濯邪.不失英雄,只是可惜被离宋推出来送死了。’
他对这些事情看的真切,几家金丹嫡系围攻他,可最后赴死的还不是那位失了庇护的上霄真人,这是巧合,也是必然。
就如东边的燕云之地,对着的是元京道往生的【大莲愿寺】,遥隔上京道华世的【一心法界】。
按着传来的战报所述,那位太真嫡系被算计,陷入杀局,可最终还是叫其走脱了。
即便大战,可有些人物还是死不得的,诸位真君仍在天上看着,遥遥把控局势,将冲突局限在紫府一级,金丹级别的东西不会轻动。
他默默思索,同时看向了下方的拓跋彩,似乎能从对方身上隐隐感到一股社稷护佑,万民顺从的气机。
‘拓跋氏昔日的元魏大乱,委实是打痛了各家,以至于自此往后少有真君下场,直至南海之变,也是前往天外斗。’
“如今无事,在下告退。”
拓跋彩在此待的极不自在,她也是新进加入乐欲魔土的,而且和这位风延大将军并无什么交集,但也听过其凶名。
“慢着。”
宝座之上的男子忽地开口,甲衣之上的日月龙蛇玄纹熠熠生辉,那一对神异至极的眸子看了下来。
下方的拓跋彩当下止步,心中只求这位风将军莫要同她来论什么道。
“你兄长近来如何?”
座上传来语气略微柔和几分,而下方拓跋彩却是神色一正,不由得站直了几分,眼中似有些崇敬的光彩。
“王兄已修为大进,只差最后一道神通。”
“拓跋厥他前四道修的是「己土」,最后一道准备如何?”
风延眼中神光湛然,语气之中略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味。
“兄长并未告知我不过若是最后一道「己土」不成,那便只能寻替参了,最好自然是「戊土」,次而为「乙木」、「癸水」等等。”
拓跋彩坦然告之,并未有什么隐瞒。
“本将听说,社稷相会,要比正常修满五法的凶的多,不过你拓跋氏本参的是四戊一己,如今倒是变了。”
风延罕见地露出几分好奇之色来,毕竟天底下修行己土的实在少见,更何况是有社稷魔道之称的元魏拓跋!
“待他功成,本将倒是想上门讨教一番。”
“将军不会是兄长对手的。”
拓跋彩目光盈盈,似有异彩,她对于自家兄长敬若神明,即便是面对眼前这位北辽第一凶悍的紫府,她也是直言。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比的上他这位兄长,即便是金丹首徒,帝君亲子,见了他这位兄长也要只能平等论交。
拓跋氏数千年来兴复之希望,重掌云代之地的机会,唯在其一人之身。
大辽魏王,拓跋厥。
如今的拓跋氏也不过是得封盛京一处灵地,而原本属于拓跋的云代之地,却已经不能再触及了,就是盛乐大都也先后在辽离手中轮转。
耻辱。
恐惧。
惊惶。
希望。
这一道道情绪错综复杂地交织在拓跋彩的心间,可她只要一想起自家兄长,又有一股心气陡然而生。
“有意思,只是胜负,不在嘴上。”
风延微微一笑,抬手便让那拓跋彩离去,他并无什么为难对方的意思。
拓跋彩转身告退,踏出天狼大殿,此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悠悠之声。
“我劝你最好早点想个脱身魔道之法,担任魔相,可不是什么好事。”
门户骤合,血气翻滚。
拓跋彩心中一动,默默揣摩着这位风延将军的话语,她来担任魔相,实际上也是不得而为之。
总有人要在大战之中出力,为了兄长道途,她甘愿委身化水之下,入化滔宫,上交真灵。
她心中忽有感应,踏入太虚,一步便行入那滚滚的化水魔光之中,任由这白脂一般的化水将她包裹,送入另一处天地。
魔土开启,接引其归。
身为魔相,她自然能随时进入这一处挂在太虚之中的【乐欲魔土】,也就是那位元君修筑的洞天,亦或是一种类似净土法界的存在。
白幡转动,魔罗呼啸。
洞天入口之处正是一座道门,为【玄牝门】,而在这门户之下则侍立着一位身着深紫华袍的身影。
这身影唯独缺了脑袋,似乎被人一剑斩了下来,隐隐能见雷霆、剑意和灾劫涌动,将化水也毁去。
正是景行。
他手中乃托着一琉璃宝瓶,内里盛着一滴银血,萦绕雷光,似乎带有煌煌劫罚之气,用禁制锁住,隔绝了外界感应。
拓跋彩行了上前,秀眉稍动,便接过了这一琉璃宝瓶。
“妙牝大人说了,将这一滴血送到【灵祭】大巫手中,本来是托耶律铁原去的可惜他被俘虏了,也是我道害的。”
景行的左手之上却有一道白玉之口张开,缓缓说话。
“也只有借一借魏王的威名了,才能请动他,去测一测这许玄的血脉来源。”
“我去就是。”
拓跋彩看向手中这一道琉璃宝瓶中的血,目光熠熠,只道:
“耗费了这么多力气,那一道魔胎,真的有用?”
“自然有大用,第七魔相,将会诞生。”
景行手掌上的那张玉口语气悠然,显出十足的底气来。
“社雷还是殆炁?”
“自然是殆炁,乃作真假之变,子母之道,如今.那位辟劫剑仙,也可视作元君之子。”
魔云涌动,雷霆惊鸣,纷纷扬扬的血雨自这片魔土周边的太虚落下,一股股魔罗光辉涌动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