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爷!快看窗外!那棵歪脖子树!我认得!平日里我坐马车,从城门出发,至少要小半个时辰才能看到它!可现在,可现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啊!”
一名经常往返于京津两地的布匹商人,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那块巨大而又明亮的车窗玻璃上,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尖利,充满了不可思议!
“何止是快!”他身边,京中最大酒楼福满楼的李掌柜,则是一脸陶醉地靠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他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极致享受的表情,“诸位,你们感受到了吗?稳!太平稳了!我这杯茶,从发车到现在,滴水未洒!这哪里是坐车?这简直比坐在我自家后花园的亭子里,还要安逸!”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没错没错!李掌柜说得对!想当初,我走这条路,坐的是最好的马车,请的是最好的车夫,可一天下来,还是颠得我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可现在呢?我感觉我还能再坐上三天三夜!”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抚着自己的腰,满脸的惊叹。
他们这些人,非富即贵,什么样的马车没有坐过?
可他们这辈子,也从未体验过如此梦幻般的旅程!
速度,是风驰电掣,体验,却又是安稳如山,舒适到让人昏昏欲睡!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本不该同时存在的极致体验,却被这辆名为“追风”的神秘马车,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神物!此乃神物啊!”
“威国公,真乃神人也!此等造物,非人力所能及!”
短暂的震惊过后,车厢内的商人们,眼中,开始迸射出一种名为“精光”的火焰!
他们是商人!
他们对事物的看法,永远比普通人,更加敏锐,更加……直指核心!
“快!固然是好!稳!也固然是妙!”四海商行的东家钱四海,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可是诸位……你们想过没有!这等神速,意味着什么吗?!”
他一句话,让整个车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时间!
意味着,以往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走完的商路,现在,可能只需要一个上午!
意味着,以往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完成的南北货物转运,现在,时间可以被压缩一半,甚至更多!
而时间,对于商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黄金!
意味着数之不尽的、白花花的银子!
“我的天……”一名丝绸商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若是……若是我的绸缎,能比别人早十天运到江南……那……那价格……”
他不敢想下去了!
那利润,足以让他疯狂!
一瞬间,车厢内所有的商人,全都双眼通红,呼吸急促,他们看着这辆马车的眼神,不再是惊叹,而是……贪婪!是看到了绝世宝藏的狂热!
如果说,这辆马“追风”号,是神物。
那么,承载着这辆神物的、那条平坦笔直得如同尺子画出来的水泥官道,就是一条通往金山银山的,通天大道!
京师东门之外。
郑坤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身旁的那些同僚,早已是鸦雀无声,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动摇。
广场上的气氛,早已从最初的讥讽嘲笑,转变成了此刻的死寂与凝重。
“哼……”
良久,郑坤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冷哼。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自我安慰。
“快……快又如何?”
他低声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身边的同僚打气,“今日的赌局,赌的,是这条官道如何盈利!不是比谁的马车跑得快!”
“没错!”他身旁的一名御史,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附和道,“他林尘就算把马车吹上天,可只要这路,收不回本钱,那他就是输了!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对!我们赌的,是盈利!是那八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郑坤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是啊。
核心是盈利,你马车跑得再快,和我这条路的盈利,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郑坤的腰杆,又重新挺直了些许。
他看着远方,眼神重新变得怨毒而又冰冷。
林尘!
你就继续玩你这些哗众取宠的把戏吧!
“追风”号主车厢内。
任天鼎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之后,心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感受着身下平稳如初的舒适,这位大奉的帝王,第一次,对“疆域”二字,有了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感受。
以往,在他的概念里,从京师到津州,是一段漫长的、充满了颠簸与辛苦的旅程。
可现在,这段距离,似乎被无限地拉近了。
他忽然想到,如果,大奉的每一条主干道,都铺上这种水泥路,如果这种名为“追风”的马车,能够普及开来,那么从京师到北境,从东海到西陲,整个大奉辽阔的疆域,将会被一条条高效、快速的“血管”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届时,政令的传达,军队的调动,物资的运输……其效率,将会提升到一个何等恐怖的境地!
这……这已经不是盈利不盈利的问题了!
这是一桩,足以改变国运、奠定万世基业的,千秋伟业!
想到这里,任天鼎看向林尘的眼神,变得无比的柔和与欣赏。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林爱卿,事到如今,朕觉得这条官道盈利与否,已经并不重要了。”
“在朕看来,它能将京师与津州如此高效地连接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桩天大的功劳!其战略意义,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他拍了拍林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你不要有任何压力。与郑坤的赌局,不过是细枝末节。即便输了,朕,也为你记一大功!”
然而,林尘听完,却是微微一笑。
“陛下圣心仁厚,臣,感激不尽。”
“但是……”
他话锋一转。
“臣既然设下了赌局,便从未想过会输。”
“至于如何盈利,陛下莫急,等到津州,您以及所有人,便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