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江南来的丝绸!刚下的高速!新鲜着呢!”
“福满楼津州分号!今日开业大酬宾!京师名厨亲手烹饪的‘味精鸡汤’!不好吃不要钱!”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活的大黄鱼!刚从码头捞上来的!保证你到了京师,它还活蹦乱跳!”
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郑坤的马车,几乎是寸步难行!
他掀开车帘,目光呆滞地,望向远处的入海口。
只见那宽阔的河流之上,桅杆如林!成百上千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挤满了整个河道!有挂着龙旗的官船,有插着各色商号旗帜的货船,还有无数来回穿梭,负责摆渡和运货的小渔船!
船夫们那高亢嘹亮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力量感!
码头上,更是人山人海!无数的苦力,赤着膀子,喊着号子,将一箱箱的货物,从船上,搬运到马车上;又将一箱箱的货物,从马车上,装载到船上!形成了一个,高效而又繁忙的,完美闭环!
而在更远处的城门口,郑坤更是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想要进城的队伍,竟然,排出了足足一里地!
无数的官兵,手持长枪,正在竭力地维持着秩序!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疏导着人流与车流。那阵仗,比京师的城门,还要夸张数倍!
这……
郑坤,彻底傻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所认知的一切,他所坚信的一切,在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老爷……咱们……还进城吗?”仆人看着自家老爷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进”郑坤深吸一口气。
往前了一会,郑坤的目光,被城门附近一处新开辟的,热闹非凡的所在,给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座,用崭新的木料搭建起来的,巨大无比的院落。院落门口,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五个大字——
“高速客运站”!
此刻,客运站的院子里,人声鼎沸。
数百名普通百姓,正自觉地排着几条长长的队伍。而在队伍的前方,十几辆专门用来载客的,经过改装的“追风”号大型马车,正静静地停靠在那里。
不时有坐满了乘客的马车,缓缓驶出客运站,汇入返回京师的车流之中。
郑坤的瞳孔,再次猛烈地收缩!
他看到了,那些衣着朴素的百姓,在心甘情愿地,排着队,掏出比水路船票,贵上数倍的价钱,去乘坐这所谓的“公共马车”!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人,都是没脑子的蠢货吗?!
放着便宜的,只要二十文钱的运河船不坐,非要来花这六十文的冤枉钱?!
他再也忍不住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弄清真相的冲动,压倒了他所有的理智与骄傲!
“停车!”
他对仆人吩咐道:“你在此地,等我片刻。切记,莫要暴露我的身份。”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一些,然后走下马车,径直朝着那群排队的百姓,走了过去。
他走到队伍的末尾,装作同样是等车的样子,对着身前一个看起来颇为健谈的中年汉子,拱了拱手,笑着问道:
“这位大哥,请了。小弟是外地来的,第一次到津州。看这里如此热闹,敢问,大家这是在排队,等车回京师吗?”
那中年汉子,为人很是热情,回头看了郑坤一眼,见他衣着不凡,谈吐斯文,便笑着答道:“是啊!兄弟!你也是要回京师?那你可排对地方了!这里,就是朝廷新开的客运站!坐这里的车,快得很!”
“哦?”郑坤故作惊讶地说道,“这车,我也听说了,是快!可这车费,似乎也不便宜吧?我听说,一个人,就要六十文钱?”
“六十文!没错!”中年汉子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心疼的表情,反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郑坤终于问出了那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大哥,恕我多嘴啊。我来的时候,看到那运河码头上,也有不少客船。那船票,一个人,好像只要二十文。比这里,可是便宜了足足四十文呢!你们……为何,不坐那更为便宜的船呢?”
然而。
那中年汉子听完他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把周围排队的几个百姓,也都给逗乐了。
“哈哈哈……兄弟!你这话问的!一看你,就是个不常出门的读书人吧?”那汉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只看到了,这车票比船票贵了四十文。却没算过,另外一笔账啊!”
郑坤一愣:“另外一笔账?什么账?”
旁边一个年轻的后生,抢着解释道:“这位大叔!我来给你算算!”
“你坐船,从津州回京师,快吗?”
“不快。”郑坤下意识地回答。
“对!不快!”那后生一拍大腿,“顺风顺水,最快,也要一天一夜!要是遇上个逆风,或是河道堵塞,两三天,都有可能!”
“咱们,就算它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你人在船上,总得吃饭吧?船上的饭,又贵又难吃!两顿饭,你省着点吃,怎么也得十文钱吧?”
“晚上,你总得睡觉吧?你总不能在甲板上吹一夜的冷风吧?租一个最差的舱位,又要十文钱吧?”
“这一来二去,你那二十文的船票,加上吃住,是不是,就变成四十文了?”
郑坤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只听那中年汉子,又接口说道:“这还只是你一个人的花费!你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就白白浪费在路上了!你若是像我这样,在京师做点小买卖的,这一天的功夫,我少说也能赚个百八十文!你说,我耽搁得起吗?”
“还有我!”队伍里一个面带焦急之色的妇人,也大声说道,“我儿子在京师念书,得了急病!我要是坐船,等我赶到,黄花菜都凉了!我现在坐这车,三个时辰就到!别说六十文,就算是一百六十文,我也得坐啊!这,是救命的钱!”
“是啊!”
“就是这个理儿!”
周围的百姓,七嘴八舌,纷纷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