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姑奶奶”叫出来,铁林谷战兵都低声笑了起来。
    陆沉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点点头:“刘三刀,这位是铁林谷的林将军。你若信我,便可信他。”
    刘三刀当即点头:“将军!小的们愿意!!只不过……”他指着林川刚才画的线,“将军,这条路要经过虎狼寨的地盘……”
    “所以才要你们。”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狼寨的山路你们都熟悉吧?”
    “熟悉的很!”刘三刀点点头。
    林川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们既然投了鞑子,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你想不想亲手报仇?”
    刘三刀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怎么会不想报仇?
    就是程家沟的程虎和虎狼寨的裘鹤堂,用箭射穿了他大哥的肺腑,让那个曾经豪气干云的汉子在剧痛中挣扎了一天一夜才咽气。
    就是他们,逼得白龙寨几十个弟兄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只剩这二十来个落魄汉子。
    “将军!”他重重地磕下头,“带我们报仇!”
    “报仇!”身后二十多个汉子齐声怒吼。
    有人已经红了眼睛,有人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渗出血丝。
    他们举起手中简陋的武器。
    豁口的柴刀、磨尖的木棍、生锈的镰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复仇的寒光。
    林川看着陆沉月微微翘起的嘴角,突然明白她为何要摘斗笠了。
    黑风寨陆当家的名号,在这西梁山地界,实在是管用的很。
    “你们收拾一下东西。”陆沉月下令,“日落前赶到黑风寨。”
    刘三刀犹豫了一下:“姑奶奶,你们可是要从岚县那条路进山?”
    “怎么?”她眯起眼睛。
    “裘鹤堂派人把那条路封了……一个鞑子百人队……”
    “那正好。”他翻身上马,“省得我们去找了。”
    马蹄再次扬起尘土时,队伍后面多了二十多个汉子。
    他们腰间别着刚发的干粮,手里攥着临时削尖的木棍,眼睛里燃着的,是比饥饿更可怕的东西。
    ……
    西梁山,不是一座山。
    而是一山连着一山,绵延近百里。
    它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自东南向西北蜿蜒而去,将西北要道一分为二。
    白龙寨就盘踞在这条“龙脊”的七寸处,三面绝壁,唯有一条“之”字形的羊肠小道通向寨门,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三刀所说的岚县小路,正是这条山脉东南端的咽喉。
    从这里进山,穿过三十里长的峡谷,就能直插白龙寨后山。
    而西北方向的山路,则直接通向陇西走廊。
    裘鹤堂就是看准了这个要害,才不惜血本也要拿下白龙寨。
    黑风寨和白龙寨中间只隔了座山头,到了白龙寨,就离黑风寨不远了。
    “看见那片红松林没有?”刘三刀指着远处一片暗红色的山林,“过了林子,就到了入山口,再往北十里就是县城。”他啐了一口,“那狗县令早跟鞑子穿一条裤子了!”
    林川打开舆图。
    羊皮地图上,代表西梁山的墨线像一把弯刀,刀尖指向岚县,刀柄抵着陇西走廊。
    而黑风寨的位置,恰好在刀身最宽处。
    这里若是被鞑子完全控制,就等于在朝廷的西北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
    陆沉月指着地图上的两个位置。
    “咱们不必进城。”她的指甲在代表县城的墨圈旁狠狠一戳,“从这里绕过去,就是程家沟。”手指继续北移,停在另一处标记上,“再往前三十里,就是虎狼寨的老巢。”
    “你有啥想法?”林川感受到陆沉月的杀气。
    “今晚不回黑风寨了。”陆沉月冷哼一声,“先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寨子端了!”
    刘三刀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布条,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将军,前面的入山口多了个寨子,这是布防图。上月我装成卖柴的经过那里……”
    林川接过布条,与舆图对照。
    那个位置在两山中间,正面筑有三道寨墙,但西侧临溪处有个死角。
    那里有片红松林,一直延伸到寨墙下。
    “这里驻扎了一个鞑子百人队?”林川问道。
    “至少一百精锐。”刘三刀咬牙切齿,“还有几十个虎狼寨的人。”
    陆沉月冷笑一声:“正好一锅端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二十多个汉子,“有没有怕死的?现在可以走。”
    没人动弹。
    夕阳西沉,将山峦染成血色。
    林川收起舆图,望向前面的山沟,炊烟已经隐约可见。
    “胡大勇。”
    “在!”
    “你安排两人,看住马匹。”
    “得令!”
    “二狗。”
    “属下在!”
    “带三个弟兄摸清溪水深度。”
    “是!”
    林川最后看向刘三刀:“你带路,走红松林。”
    暮色中,四十多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没入山林。
    ……
    西梁山入山口,两座陡峭的山崖如巨门般矗立,中间夹着一条狭窄的山道。
    往年商队要走山路,只需备些钱物,山里的寨子便会放行。
    可如今,鞑子在此处新设了一道关卡,筑起寨墙,派兵驻守,凡过往商旅,皆要抽三成税银。
    刘三刀指着远处隐约的火光,低声道:“将军,前面就是新设的寨子,鞑子叫它’锁龙关’。”
    林川眯起眼睛,仔细望去。
    夜色下,寨墙上火把晃动,隐约可见持弓巡逻的鞑子兵卒。
    寨门紧闭,两侧箭楼上各站着两名哨兵,有人正打着哈欠。
    “这寨子建了不到两个月。”刘三刀啐了一口,“裘鹤堂亲自带人督造的,专门卡住进山的商路。如今但凡想进山的商队,要么乖乖交税,要么绕道鬼见愁峡谷。可那峡谷里全是虎狼寨的伏兵,死得更快。”
    陆沉月冷笑:“锁龙关?今晚就让它变成破门关。”
    林川仔细对照布防图,画得还算准确。
    “二狗。”
    “在!”
    “溪水能蹚过去吗?”
    “刚摸过,最深及腰,但水流太急,得用绳索固定。”
    林川点头,看向刘三刀:“你带十个弟兄,从溪水摸过去……”
    话音未落,却听陆沉月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我去把门打开!”
    身形一闪,竟直接朝寨门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