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四百玄坛代表的清气汇聚,化作一团光柱冲天,与此同时,玄门法脉化作了一道道符箓,就在虚空中开始蔓延,化作了道门大阵,开始和织娘那边对撞,抢夺终南山灵脉。
道门大醮,借助灵脉之力,施展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是比起兵家战阵更为不可思议的手段。
沈沧溟伸出手,看着一道半透明的符箓从下往上,缓缓悬浮,穿过自己的手掌,就在这大醮化作的法阵笼罩之下,他都能感觉到,有一道道道门法术落在自己身上。
仿佛披着一层肉眼看不到的铠甲,那是金光护体符,身体变得轻灵,那是道门仙风术,兵器之上,自有清灵之气,那是道门破邪箓。
玄珠子大口喘息,小道士脸庞都有些苍白。
其实不仅仅是他,包括希微子,包括那参加大醮的两千四百名道人,其实都在心中狠狠的松了口气,道门大醮的效果极强大,但是之所以没办法成为一种常规手段,就是因为开启的要求太过于严苛。
找到对应的道门玄官,准备玄坛法,彼此配合,倒也罢了。
最重要是,能否开启大醮,还要看大醮指向的仙神反馈。
有的半点用处都无。
有的则有可能带来反作用。
玄珠子呢喃道:“……真的成功了,也就是说,这一个指向东岳泰山府君的【大醮】,得到了泰山府君的回应。”
“成了!”
可是却听到了旁边的兵器低吟声音,看到沈沧溟手中取出了陌刀,大黑已痛饮符水,狂吃豆饼,似乎是准备冲锋,裴玄鸟给大黑喂食。
李镇岳举盾,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在楼观道大殿前平台上的大醮,他们知道,织娘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沈沧溟道:“道门大醮,时间从三天,五天到七七四十九天不等。”
“在这之前,已经有过四十九天准备。”
“这一次爆发,那只蜘蛛精会拼尽全力阻拦的。”
他们作为兵家,更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之所以兵家包围都是围三缺一,是为了防止走投无路之下的彻底癫狂,人尚如此,妖怪的性情本就更加极端,自然不会等死。
虚空中,南岳战袍化作了火烧云,激发这仙器本身的玄妙,大醮化作了一个巨型仪轨,之所以这么快就有变化,并不是道士们心底猜测的那样,泰山府君无量法力。
纯粹因为泰山府君就在这里坐着。
回应毫无延迟。
周衍的意识升高,有种道门玄官大醮搞了个超级机甲,他现在变成驾驶员的感觉,不过,这大醮不是这么用的,周衍的意识自然而然抵达泰山。
泰山东岳,轰然共鸣。
他得要想办法,在这个世界的东岳和终南山之间,开出一条道路,让这两个地方在更高层次上,短暂出现重迭,然后把那边儿的家伙给挪移过来。
周府君很快意识到。
这事情,恐怕对于所谓的仙神品,都属于是个大业务。
初次上手的周府君一咬牙。
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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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地脉之下,无尽黑暗,织娘的意识不断收敛。
就在一天之前,孔雀鸟把道门的计划全部都告诉了她,织娘心中与其说是愤怒不甘心多一点,反倒是一种释然,在这两千年间,在不断以自身和地脉联系的每日每夜,她的心底始终被恐惧萦绕。
恐惧计划暴露,恐惧被围杀,如今只是那虚无缥缈的恐惧,落到了实处,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在这一场大战当中,得到结局。
“……泰山府君,回应了。”
“当然会回应,毕竟泰山府君就是那个叫做周衍的道士。”
织娘的意识借助大地的脉搏,感知到了遥远终南山楼观道里发生的事情,她呢喃道:“孩子们,去帮干娘争取些时间,放心吧,干娘会帮你们报仇的。”
“去吧,去吧。”
她从遥远的过去搜集的那些虫卵裂开,催生出来的异兽借助吞噬了地脉之气,以断绝未来,耗尽生机的方式迅速成长,这种法门可以让生灵迅速抵达自己的巅峰期,然后一日即死。
是她从碧痕修行之时的姿态中感悟的神通。
那些异兽的气息远去了。
织娘的意识朝着大地更深处沉下去,沉下去,她之前和那只白玉狮子猫拼了两败俱伤,狮子猫不复当年的气血强横,这一次打的后者也是元气大伤,实力降低。
却也让织娘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楼观道中,大醮开启,道门玄官不能轻易移动,好在周衍的战袍化作了一团火烧云,笼罩在上空,灭杀蜘蛛,周衍尝试在泰山之中,构筑稳定的‘传送’。
这是技术活儿,他只是有权柄可以做到,但是想要对准了地脉流动,这也不是念头一转就行的。
周府君业务明显还不纯熟。
难怪大醮一般会持续很长时间,按照大醮的举行频率,被大醮指向的那些存在,一般也没几次机会回应,这种活儿也不好搞。
在这个时候,忽然,地脉再度晃动。
轰隆隆!
玄珠子在高处看着,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道:“怎么了,怎么了!”一边叫喊,一边转头,然后看到一只极狰狞的大蜘蛛从地里面钻出来,发出嘶鸣。
然后射出蛛丝,直接重重黏在了楼观道所在的山上。
旋即朝着这里攀爬过来。
南岳战袍流转,火焰焚烧,将这蛛丝焚烧尽了,可是那一只蜘蛛早已经顺势飞腾而起,朝着这里飞来,观看其大小,足足有一座宫观那么大,狰狞扭曲。
“老子在上!”
玄珠子大叫出声,屁滚尿流后退,把药囊挡在前面。
那巨大的蜘蛛直接撞入了战袍火焰庇护之下,这自然是仙器级别的宝物,能够直接化作火烧云,庇护一整座山门,但是放大范围,威力自然降低;二来这蜘蛛笼罩一层地气。
地火相生,反倒是削弱了火劲杀戮。
只是将这蜘蛛烧得剧痛无比,癫狂一般朝着周衍扑杀来了,那模样,分明正是当年剑圣曾经遇到,是卧佛寺之劫的核心一模一样的异兽!
山蜘蛛!
只是没有那么巨大,凌空而起,蜘蛛腿化作长矛,直戳。
少年道人并指起诀,抬眸看着这恐怖异兽,看着那蜘蛛腿像是长矛也似朝着自己刺来,周衍双瞳泛起流光,可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光华闪过。
山蜘蛛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喊声音。
一枚箭矢!
裹挟血色的光芒,直接贯穿了山蜘蛛的要害,煞气四下流转,让这山蜘蛛的身躯受激,因为杀气的刺激,因为本能的恐惧,蜷缩成了一团,被火烧灼,坠下山崖。
周衍看着地面上刻录了符箓的箭矢。
猛地转过头。
道门太上楼观的主殿之上,小道士玄珠子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从自己的药囊里面掏出一枚枚加持过的箭矢,面容默然的中年男人握着战弓,右臂有力,不苟言笑。
放心。
声音在风中,像是铁石,像是烈酒洒落刀锋。
沈沧溟道:“我在。”
少年扬起来的,凌厉的眉梢放缓下来。
无论是弱小的少年,还是狼狈奔逃的游侠,亦或者举行大醮的道人。
这两个字,永远没有变过。
沈沧溟不言,只是将弓重新拉开,箭矢搭在了弓箭上。
边军骑射,曾经和一切异族,妖族弓箭手对射,还活下来的含金量,足以让他轻易对付这些庞大的,癫狂了的妖兽。
沈沧溟目光锐利,血色的烽燧火在箭矢上燃烧着。
锁定在周衍的周围。
这些催生出的,只有一个时辰寿命,但是实力却在七品到五品之间的山蜘蛛,无法靠近周衍的附近,还在朝着太上楼观扑杀的时候,就被箭矢尽数射杀,剿灭。
那边的玄珠子坐在旁边,一边因为害怕而大声哭泣,一边以恐怖的速度在箭矢上高速刻录符箓,小道士含着两大包眼泪,一边画符。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呜呜呜呜,天雷符,上!”
“破邪符,诛邪,破妄,燃血!”
刻完之后,在药王妙应真人搭配过的,专门克制蜘蛛妖的药粉里一蘸,递给了那边的沈沧溟,裴玄鸟的眼睑在抽动,这些符箓,药粉,都是他的钱。
他的钱!
兵家有教导,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有沈沧溟,李镇岳在,知道对付的敌人是大蜘蛛精,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
周衍松了口气。
“沈叔。”
他专心构筑通道,一心两用。
织娘耗费了两千年的时光编织了地脉之网,而太上楼观道的这些,寿数远远不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凡人,却以大醮,化作了一枚钉子,死死定在这里。
清气冲天,一层一层涟漪朝着四方扩散。
却说,在这里除去了道门弟子,还有因为昆仑遗宝而来的各路山神,如今见到了织娘占据地脉,这些其他山脉的山神们也朝着终南山赶来。
庐山,匡庐青囊济世真官。
天门山,楚岳通明镇阴真王。
峨眉山,九老洞府司辰。
这三位之前在外面寻找玉玺,朝着终南山回归,庐山真官是个背着药囊的中年男子,道:“好大的妖气,之前收到希微子的传信,未曾想这么大阵仗。”
“以终南山地脉温养一只蜘蛛精,出来怕是苍生大劫。”
“得要止住。”
九老洞府司辰抚须笑道:
“也好卖终南山和楼观道一个面子。”
原本的楚地,镇阴真王是肃穆男子,道:“我等虽各自有目的,来到终南山,但是见到如此劫难,也不能够坐视不理,应该帮衬一下。”
三位山神朝着这里赶来,只是尚未过来,却忽有一剑,凌厉森然,从天而降,锐金之气冲天而起,硬生生就将这三位给拦下来了。
镇阴真王感觉到锋锐之气,扑打脸颊,刺痛无比。
这一道剑气落下,却没有消散,而是犹如一团金色的霞光一样,落在虚空中,沉沉浮浮,变化流转,并无断绝之理,每一缕霞光,就如一道剑气,已不是玄官的本领,而是权柄。
天门山的镇阴真王神色缓缓凝重:
“……庚金之锐,西方之极。”
“西岳真君?”
平淡的声音落下,拦在这三位本来打算回援的山神前面,那位真君甚至于没有真正出现,只是平淡道:
“诸位,止步。”
九老洞府司辰道:“真君,那里有大妖啊,你乃五岳之一,镇守西方,还不赶快一剑劈死祂?!”
西岳真君淡淡道:“本座自会出手,但不是现在。”
“这……”
这几位山神虽然比不上五岳,却也有各自擅长的事情,这几百年道行下来,脑子活络,立刻就意识到了西岳的意思,镇阴真王道:“真君是要坐收渔翁之利?”
匡庐青囊济世真官脸上神色一滞。
西岳真君淡淡道:“本座会出手,却也要知道敌在何处,诸位不必妄自揣测,安坐便是。”
他要逼迫太上楼观和织娘大战,然后再动手。
不愿打草惊蛇,而在这个时候,楼观道附近传来一声极凄厉的嘶鸣声,一只无比巨大的山蜘蛛朝着这山奔腾而来,看气息,几乎已经和卧佛寺那一只差不多。
只是卧佛寺那一只吸取了混乱的佛韵和业力,还有陕地流传的古代登仙之术,表现力更强,这一只不如那只,却也到了四品级别,织娘当真是拼了。
沈沧溟的箭矢难破,于是握住了陌刀。
敖玄涛龙吟阵阵,打算拼死拦下。
而在这个时候,业务还不是很纯熟的周府君,终于一心二用,打通了和泰山的联系,耗费时间,也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周衍眸子里泛起流光,眉心出现了五岳真形。
双手一合,楼观道前殿演道场泛起流光,以两千四百玄坛为节点,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道韵流转,开启了同位格的短时挪移。
而在泰山之下,那六千泰山卫,五品天星石悬星。
也已不眠不休,盘膝而坐,呼吸相同,气机相联,犹浑然一体。
足足五十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