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凶】嘶鸣,咆哮,搅动元气汹涌,威势之强横,已经不再是可以用法脉,境界来衡量了。
这是在炎黄人族历史判定中,属于最为危险层级的怪物。
其存在便是灾厄,即便是当初的旱魃,也没有被列为凶厄之中,这样的存在,只需要移动,就可以令大地开始震颤,地动山摇。
巨大的肢节碰触,就足以摧毁山峦,撕裂流水。
而现在,这样的存在,却硬生生止步了。
一座座巨大的机关弩被缓缓推出。
被地动而惊醒的兵马俑缓缓拔起手中的兵器,风吹来岁月的涟漪,落下黄沙,为首战将提起手中的兵器,似乎听到了,之前那让他们再度沉睡的声音轻轻叹息。
这位战将的神色缓和了下,但是嗓音漠然,如此回应道:“即便是吾等会死去,也无法对此劫坐视不理,不必担忧……”
他说,不必担心。
“吾等已留下了足够的力量,他们将会奔赴未来的劫难,而我等则于此赴死。”
“能于此刻,发挥作用,正是陛下士卒的职责。”
这位战将抬起手中的战戈,指着远处的恐怖存在。
“上古的妖兽,竟然胆敢吞灭陛下帝陵所在之地。”
“吾名为王贲,大秦列侯——通武!以大秦之名,奉皇帝陛下之令,大秦锐士,拦截【凶】!”
这位名将之魂看着遥远冲天而起的道门大醮清气。
“让我等为炎黄后裔,争取时间。”
举起手中兵器,后方大秦得到昆仑遗产之后创造出的诛神弩次第列装,死死锁定了那巨大的蜘蛛,秦剑劈下,一道道金色流光,带着跨越岁月的力量,轰击在【凶】的身上。
轰!!!
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声音,爆发出的元气扫过周围,飞沙走石,草木倒伏,巨大蜘蛛凶的嘶鸣和咆哮里带着可怖的杀意,虚空中留下的痕迹却未曾散去,而是凝练,化作锁链。
化作锁链,将此凶和秦皇陵联系在一起。
恍惚之中,犹如秦皇出现在了这里,巨大的凶灾昂首咆哮,杀气冲天,秦皇兵马则是秦皇手中之剑,为帝君之锁链,死死扯住了这怪物。
以统一天下,飞升至高的始皇之帝陵为基。
化作了镇压之物。
阔别神代数千年,再度出现在人间的【凶】。
被拦截。
“大秦!”
“风起!!!”
周衍身上紫气散开,他看到了那边的帝陵变动,看到一股股玄色气运流转,所出现的方位,正是那位老婆婆所在,周衍双瞳变化,清晰无比看到了那些大秦兵马。
“帝陵兵马俑……”
“大秦诛神弩?”
“这世界,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现了问题?”
周衍心中松了口气,觉得有些麻了,旋即有一股随他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升腾而起,他看着那巨大化的凶厄,开明神通开启,视线穿过了那庞大身躯,穿过层层关窍,锁定核心。
以千里地脉为基础,仇恨为编织,化作了这巨大灾厄的外壳,是和饕餮之暴食相对应的存在,而现在,在这【凶厄】的心脏部位,正是织娘本身所在。
之前听到的,巨大的仿佛足以引起地震的心跳声音,就是由织娘变化而来的【凶】吗?但是,既然是借助外物而成就的身躯法相,那么,也必有巨大的弱点。
阴阳轮转,反者道之动。
最强的地方,往往也是破局之地。
织娘本体,就是要害。
破去此妖孽,足以让地脉散开,重归于大地之中。
想要破局,不过只是需要稍微冒一点点险罢了。
少年道人下定了决心,风暴,雷霆,在他周围晃动,大地震颤,几乎像是地震连绵不绝,那些道人们都站不稳当,少年道人立于他们当中,犹如长青松树。
鬓角的白发飞扬,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嘀咕道:“为什么不能有点正常的妖怪,不是攀援飞升的上古异种,就是菩萨半身衍化上古大凶?”
“我只是背负了泰山的神位,你不要告诉我。”
“背负泰山神位,就要承担起所谓的【天柱】之职,对付这该死的妖魔鬼怪。”
反者道之动。
道门的混元之心让周衍明白,天地自然的规则。
假使真的有重重灾劫出现的话,天地自然会有各种预兆,于他自己而言,泰山府君不过只是虚妄;可是于天地和大道来说,以人皇敕封的泰山府君,或许正是应对四方劫难的选择。
周衍伸出手,地魄天倾盘旋飞出,落在手中,旋身一转兵器,便是化作一柄三尖两刃刀,这柄刀抵着地面,燃烧火焰,与此同时,周衍双瞳锁定了织娘的真身要害。
周衍不知道那些秦兵能支撑多久,在那种古怪弩矢的作用下,织娘的身躯和怨恨,短时间内停下来了,却还在挣扎,周衍知道,自己必须要在这大凶成型前,斩杀织娘。
“我去了,沈叔,石悬星将军,这里有劳你们。”
“等等,我也去,我也去!”
一只手抓住了周衍的袖袍,那空空和尚抱着大卷的经文,里面正是刻录着【曼陀罗胎葬界大阵】,空空和尚道:“和尚我一起去,这东西,应该能够派上用场。”
“我们把五台山的舍利子拿出来了点,磨成粉。”
“顶顶好用!”
那边的不空和尚脸庞抽搐,显然这个肉疼的程度,已经到了即便是他这样的境界,也是完完全全地忍不住。
空空和尚却一副献宝模样。
用这个,这个劲儿大!
周衍注视着这个相交一场的大和尚,少年双瞳映照其根本,少年府君忽而洒脱一笑,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道:
“抓稳了,和尚!”
“唉,唉,好嘞!”
周衍抓住了他,脚踏大地,伴随着狂暴的风,希微子看到,天穹的紫气倒着旋转,少年道人的鬓发飞扬,左眼已经化作了纯粹的金色,带着浩瀚古老的神性,右眼却是墨色瞳孔。
并指,起诀。
借两千四百玄坛残留之威。
以泰山的权柄,否定大地对此身的牵制!
轰!!!!
周衍的身影瞬间撕裂长空,以恐怖的速度朝着那巨大的灾厄飞腾而去,巨大的,几乎已经失去了织娘这个个体概念的,纯粹的凶厄嘶鸣,周围的元气震颤,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怪物。
【凶厄】对标的正是古代的四凶。
只是存在,就可以衍化出妖魔,这些纯粹以地脉之气混着元气化作的,只会刹那存续的妖怪,在空中不断攀援,朝着周衍而来。
一只只拳头大小的蜘蛛彼此攀援,连接,踩踏,犹如巨人之手,铺天盖地,朝着周衍压下来,犹如传说中的佛祖之掌,每一缕皮肤纹路,皆是一只只泛金色的虫子。
“九霄神雷,听吾敕命!”
轰然雷霆炸开,道门的九霄青雷再度砸下来。
老道士希微子大口喘息,两千四百玄坛重开,道门青雷不断轰击,这老道士意识到,自己的生机被锁定住之后,眼底带着危险的神色。
“贫道今日就算是坐化在此,也要杀死你!”
轰!!!
雷霆炸开,龙吟声起,在周衍穿过的瞬间,敖玄涛已撞击到这些妖怪上,为周衍牵制住对方,一道身影穿行于龙背之上,身穿战甲,手持陌刀。
凌空而起,手中的陌刀燃起血色的光焰,猛然横扫!
烽燧斩。
一切虫族妖怪,强大在其感应能力,于感知力的维度上,虫族远超人族和寻常妖怪,但是也因此,对于巨大煞气,杀机之类的感应,远比正常生灵更强。
沈沧溟踏龙而战。
一切皆是为了给周衍和大和尚做出牵制。
几乎是一个刹那,周衍就已经穿破了层层云海,出现在了那巨大蜘蛛的要害,狂风吹拂,云海在高速流动着,而在这云海之中,巨大的凶厄蜘蛛身躯起伏。
当真壮阔,可惜,可惜。
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直接插入蜘蛛精的身体,道:
“老道士!”
轰!!!
青色的雷霆轰然砸下,劈打在地魄天倾之上。
硬生生要破开蜘蛛精坚硬无比的甲胄,可是这个时候,大地之气又出现了变化,周衍察觉到不对,眸子扫过,看到了西岳方向,一团金色锐气冲天。
西岳真君金天王,在这个时刻,以西岳之权柄,化作结界,将整个终南山地脉和外界切割开来,直接放弃援助,这相当于是让终南山一带地脉和外界断联。
也代表着,这一巨大的凶厄怪物对于地脉的掌控更强。
被神霄青雷轰击出现的裂痕由此开始恢复。
“你他妈的!”
“西岳,给我等着!”
周衍并指,鬓发飞扬:
“雷霆!”
紫气环绕于此身,伴随着周衍的心神变化,硬生生凝聚,压缩,化作了紫色的雷霆,紧随于神霄青雷之后,轰击而下,少年道人双手握住了三尖两刃刀。
仗着自身的仙器披挂,硬生生顶住雷霆的余波。
青色,紫色,两股雷霆在少年府君周围环绕着,这一只巨大的灾厄,几乎等同于是地脉化形,这也让周衍在巨大怪物上,还可以保持足够的地脉支撑。
打不开?
周衍眼底狠厉一闪而过。
将骊山老母传授给他的飞腾之术,倒逆而用之,于是大地对于他的拉扯力加大,这一股力量全部都压在了这刀锋之上,即便是地魄天倾都发出一声清越刀鸣。
“给我,开!”
轰!!!
三尖两刃刀破开裂隙。
青紫双色道门雷霆轰击入内,而就在这出现一道裂隙的瞬间,周衍身子一变,化作了一只虫儿,冲入了这怪物体内,三尖两刃刀鸣啸,化作地魄天倾,紧随其后。
肩部铠甲,龙虎之魄散开。
龙吟虎啸盘旋在周衍身边,周衍进入这巨大灾厄体内后,就化作了真身,双手握住兵器,双目锁定织娘,杀意汹涌,周衍直接穿行于此凶厄体内。
仙器披挂护身,硬顶着地脉的洪流。
在这巨大的灾厄,所谓心脏的位置上,双臂环抱着自身的女子微微抬眸,眼底带着苍茫淡漠的神色,然后,似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于地脉的黑暗之中,青色和紫色的雷光混杂。
轰!!!
周衍瞬间贯穿了妖怪的身躯,手中地魄天倾刺入了织娘的眉心,直接贯穿这一只蜘蛛精,而在同时,后者的蜘蛛腿张开,以最后的生死之威爆发,刺穿周衍的身躯。
外界,那巨大的蜘蛛凶厄身躯缓缓凝滞,生机消散,敖玄涛缓缓游动于虚空,沈沧溟握着陌刀,希微子嘴角淌血,看着那停止活动的巨大灾厄。
以两千年的苦痛,抵达了地祇的极致,为了扑杀古龙,捕杀菩萨而准备的手段,足以被冠之以【凶】的名号,如此的存在,灭去了吗?
希微子的瞳孔收缩:“不对!”
“祂还活着,还和之前一样!”
砰!砰!砰!
心脏的跳动再度汹涌,而在【凶厄】的体内,心脏的位置上,周衍手中的兵器刺穿织娘柔软的身躯,但是那张脸庞却抬起来,带着美丽冰冷的神韵。
此刻这个状态的蜘蛛腿犹如长矛刺穿少年身躯。
但是仙器不灭,仍旧庇护真灵气血。
“看起来,只是借助和泰山府君的联系使用这些玩意儿,还是有些困难。”
周衍想着,双鬓斑白的少年道人,绝美凄厉的古代大妖,彼此以一种很暧昧的方式拥抱,可刺穿对方的兵器却还在不断加大力量。
周衍眸子闪过涟漪。
权柄——生死!
织娘却道:“权柄么……可是,这权柄诞生的时间最多千年吧,我的存在可是可以追溯到了,仅次于伏羲和娲皇那一代的古龙种,祂已经修出了菩萨果,不死不灭。”
“而我是他假身。”
“祂不在这里,你杀不死我。”
周衍不语,只是握紧了兵器,而在这个时候,织娘却听到了温和宁静的念诵声音。
“龙种寂光摄群生,十方佛海共一音。”
“释迦座前倒驾礼,谛字圆明即此心。”
织娘美丽的面容凝固了,她眼底慌乱,看着那少年郎后面走出来的僧人,后者双手合十,空空和尚,是此心空空,亦此身空空。
少年道人并无意外。
之前那少年郎如此问。
“和尚你为何回来?”
答曰——
“贫僧来此,还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