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的目光在陈建国脸上停留了数秒，忽而轻笑一声：“建国同志说笑了。纪委办案的规矩，我自然是尊重的。”
他转身时，茶杯在掌心转了半圈，雾气模糊了镜片：“只是有些案子...牵扯太广，总要有人顾全大局。”
“大局？”
霍思齐突然从后排起身，军靴踏地的闷响如同战鼓响起！
他指尖夹着一份电报，红头标题刺得人眼疼：“战备机场延误四个月，罗志恒在酒桌上签了六份商业用地，萧书记说的大局，是国防安全给GDP让路？”
会场霎时死寂。
这话是真的会掉脑袋的！
国防安全给GDP让路？
这话真要说到底，那可就有的说了！
霍家...这可是激进派的中流砥柱之一，向来就主张打。
建设那么高的GDP干什么？打输了当赔款是吧？
大人，时代特么变啦！
军方公然撕破脸，这是几十年来头一遭！
这话谁敢接？
以至于霍思齐说完之后，整个会场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陈知行坐在记录席，抿着嘴。
这种时候可不是他说话的时候，且，这种级别的会议，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
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比他的级别高...
陈建国低头抿茶，余光扫过主席台角落的摄像机，镜头正对萧远山抽搐的嘴角。
“霍将军！”
发改委主任突然拍案而起：“龙江经济转型是ZY战略，战备机场选址有争议可以协调，但拿枪杆子压地方同志，不符合...”
“够了。”
郑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位老人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郑老身上。
说到底，陈建国和萧远山的这场交锋，没几个人敢去劝！
劝？
拿什么劝？
人家什么级别，你什么级别？
甚至，再说得难听一点，你丫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啊？人家认识你嘛？
人都不认识你，你屁颠屁颠凑上去什么意思？
“今天吵出个结果！龙江到底姓共，还是姓陶？”
哗啦！
郑老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这话...光是听一听都能够让人一阵毛骨悚然，冷汗淋漓。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都特么挑不出来几个！
而且还是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
郑老双手负后走到中间，代表裁判下场，最终拍板。
“四九城亮着。”
“天就塌不下来。”
......
陈知行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麻了。
今天的这场会议，都不仅仅是规格的问题了，太特么可怕了。
真的，他现在对升官这种事情都快有莫名的阴影了，或者说，他们这种级别的人在一个级别低的人面前搞出这种阵仗，能不恐怖嘛！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他现在就想赶紧溜。
只是...他是跟着陈建国过来了，肯定也得和他一起回去。
不消多时，陈建国从会场里面走出来，他十分熟练的将手中的公文包递给陈知行，陈知行也顺手接了过来。
接过来之后他才感觉不对劲。
“？？？”
这对吗？
我又不是秘书，你秘书呢？
你不让你秘书给你提包，你让我给你提包？？
陈知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一边。
等着陈建国和周围的人交谈了半个小时之后，陈知行这才跟着离开。
这场会议还要持续两天，一想到这会议，陈知行就挺绝望的。
跟着陈建国回到中纪委后，陈知行就想下班了，结果...林山河又把陈知行给拉住了。
“小陈啊，晚上要开个会。”
陈知行：“......”
“林主任，我晚上有点事，很重要，所以...你们开，给我会议记录就行。”
陈知行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晚上得和一百多家企业开个座谈会，也是关于古运县撤县改市的投资。
周老那边要验证财经模型，企业少了，拉不了GDP。
并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的背后是国家级战略方针，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企业入驻了，当地GDP拉高了，国民经济也开始富裕起来了，财经模型也验证成功了，就业岗位也有了，城市也有了新发展....
全都是利好消息。
所以这事是势在必行的。
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可不是空谈。
这可是原始原则，他们的所有一切方案都是基于这一条原始原则之下的行为。
人民的生活富裕了，国家才能强大，这是良性循环。
林山河听到这话，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能够让他退掉的事情，绝非小事。
在这种事情上，林山河是无条件相信陈知行的！
“明天早上你记得看会议记录。”
陈知行点头，收拾收拾也就下班了。
停车场。
陈知行拿出钥匙按下解锁键，一辆崭新的奥迪A6闪烁了两下，坐进车里，放着音乐，音乐声调得很大。
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支烟，车窗降下，手搭在外面。
微微闭着眼睛。
二十九岁的副厅级，真的已经很厉害了。
烟雾在车厢里盘旋，陈知行盯着指间明明灭灭的火星。
音响里放的是《百年孤寂》，音乐旋律充满了疏离感，空灵的嗓音更是加强了孤独情绪。
此时此刻，陈知行被一股强烈的孤独气氛包围，一股从心底涌现的累占据身心。
中度抑郁症的心理状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爆发，但这种状态是非常不好的。
等到烟燃尽了，烫着手了，陈知行这才反应过来。
他又点燃一支烟，从扶手箱里面拿出来一瓶帕罗西汀，就这茶水吞咽后，这才驱车离开中纪委大院。
帕罗西汀是抗抑郁药物...
此时，陈建国办公室中。
秘书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放在陈建国的面前。
“书记，这是陈知行同志在龙江的时候的评估报告。”
陈建国打开文件，一项一项的仔细看下去，越看，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越是浓重。
直到看到最后的结论！
中度抑郁症，已有躯体化现象。
陈建国的手都是一抖，深吸了一口气：“真的？”
秘书沉默着，没有说话。
陈建国的手都有些颤抖，颤抖着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口气，目光之中浮现出决绝和阴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