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老王的侍卫在羯猎颠的带领下,与叛军绞杀在一起。兵器碰撞声,呐喊声,惨叫声响彻夜空。
苏律见局势有失控的危险,又听闻城外似乎也传来了貌似唐军号角的声音,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逼宫,在纳波和西突厥武士的保护下,仓皇从王宫后门逃出,直奔城西的西突厥大营而去。
羯猎颠成功救下老王苏伐叠,虽然老王受此惊吓,病情更重,但性命总算无忧。
在诃黎布失毕和羯猎颠的联合弹压下,城内的叛乱逐渐被平息。
天色微明时,龟兹王城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随处可见的狼藉,昭示着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
诃黎布失毕与羯猎颠站在王宫城头,望着西方西突厥大营的方向,面色凝重。
他们知道,苏律虽败逃,但西突厥大军仍在边境虎视眈眈,龟兹的危机,远未解除。
消息很快传开,龟兹国内陷入分裂与恐慌,西域局势再度风起云涌。
龙首原山庄内,赵牧接到了龟兹变乱的详细报告。
他放下信纸,对侍立在旁的太子李承乾淡然道:“苏律败逃,龟兹内乱,西突厥陈兵边境。
“殿下,接下来,该让西突厥自己乱起来了。”
李承乾闻言,精神一振,知道赵牧又有新的布局。
龟兹王城易主,苏律败逃西突厥大营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西域炸开。
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闻讯,惊怒交加。
他没想到精心策划的里应外合之局,竟被龟兹国内的反抗势力和大唐看似不经意的“演训”所瓦解。
此刻,在西突厥金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乙毗咄陆面色铁青,看着跪在帐中,狼狈不堪的苏律和纳波,胸中怒火翻腾。
阿史那兵败鹰嘴峡的耻辱尚未洗刷,龟兹谋夺又功亏一篑,接连的失利让他这位以勇武著称的可汗颜面尽失。
“废物!连一座内乱的王城都拿不下!”乙毗咄陆一脚踹翻面前的马奶酒壶,腥膻的酒液溅了苏律一身。
苏律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可汗息怒。”坐在客位上的,是阿尔·哈桑派来的特使,一名叫哈伦的波斯人,他神情相对平静,“龟兹之事虽未竟全功,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我们看清了龟兹仍有反抗力量,也试探出了大唐的态度。”
“他们不敢直接出兵,只以商团护卫军演训为名施压,可见其心存顾忌。”
“顾忌?”乙毗咄陆冷笑一声,“那本王现在就挥师东进,踏平龟兹,看那李唐是否还敢顾忌!”
“可汗不可!”哈伦连忙劝阻道,“唐军虽未越境,但其安西都护府兵力不容小觑,且疏勒,于阗皆在唐军影响之下,若我方主力深陷龟兹,恐其趁机袭我后方。”
“再者......”他话锋一转,低声道:“阿尔·哈桑先生以为,当下之局,与其强攻,不如智取。”
“可汗何不暂缓兵锋,先稳固内部?”
“听闻……麾下一些部落,近来对可汗的决策,颇有些微词啊。”
乙毗咄陆眼神一凛,哈伦的话戳中了他心中的隐忧。
接连的失败和巨大的物资消耗,早已引起内部一些部落首领,特别是与他并非同一部族的异姓叶护,设们的不满。
资源分配不公,战利品稀少,怨气正在暗中滋生。
就在乙毗咄陆权衡利弊之时,他不知道的是,几张无形的网,正通过商路,流言和隐秘的接触,悄然撒向西突厥内部。
龙首原山庄,赵牧听取了夜枭关于西突厥内部派系矛盾的详细汇报。
“乙毗咄陆出身阿史那部,倚重本部族亲信,对统辖下的葛逻禄,处月等部多有压制。”
“此前鹰嘴峡折损的金狼骑,多是他本部精锐,而附庸部落出兵少,损失更小,却同样分润不到多少战利品,不满已久。”夜枭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将西突厥内部的裂痕清晰勾勒出来。
赵牧点了点头,手指在沙盘上西突厥王庭周边几个部落的标记上划过。
“既然有裂痕,那就不妨让它再大一些。”
“让我们的人,扮作来自龟兹或者波斯的商队,重点接触葛逻禄和处月部的首领。”
“接触他们?先生是想……”
“不是策反,是做生意。”赵牧淡淡道,“用我们上好的茶砖,丝绸和精铁,换取他们的牛羊皮毛。”
“价格,可以比市价高出两成。”
“但要隐秘,最好是通过他们信任的中间人进行。”
“同时,让混迹在突厥部落里的耳朵们,开始散布一些流言。”
“什么样的流言?”
“就说,乙毗咄陆可汗已经与阿尔·哈桑达成秘密协议,事成之后,西域商路的利益将由他们和阿史那本部瓜分,葛逻禄,处月等部只能分到些残羹冷炙。”
“再说,可汗对前次战败耿耿于怀,认为附庸部落出兵不力,正打算削减他们的草场,以补偿本部的损失。”赵牧的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
夜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是攻心之计,利用的正是资源分配不公和乙毗咄陆可能的猜忌。
只要种子播下,猜疑和不满自会生根发芽。
“另外,”赵牧补充道,“通过太子,让鸿胪寺放出风声,就说大唐皇帝有意与西域诸部,包括西突厥各部重修旧好,开放互市,只要各部愿与大唐和平共处,商路畅通,大唐愿以公平价格收购其牛羊马匹,并提供他们急需的茶叶,布匹和药材。”
这一手,是明晃晃的阳谋。
既给了那些不满乙毗咄陆的部落一条退路和更大的利益诱惑,也进一步离间了他们与乙毗咄陆的关系。
很快,流言如同草原上的风,无孔不入地吹遍了西突厥各部。
葛逻禄部的叶护阿悉结在自己的帐篷里,听着心腹汇报从各方听来的消息,脸色阴沉。
“可汗与大食人私下瓜分利益?还要削减我们的草场?”阿悉结重重一拍案几,“他乙毗咄陆本部损兵折将,是他自己无能!凭什么要我们承担后果?”
“叶护,近来确实有几支神秘的商队,愿意用极高的价格换走我们的皮毛,而且……他们似乎对精铁武器很感兴趣。”心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