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泰植的住处在仁川桂阳区,一栋传统韩式豪宅,占地不小,围墙很高,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衣的年轻人。
朴万奎带着刘志学到的时候,下午三点整。
“郑会长有事,让二位稍等。”
门口的人把他们领进去,穿过前院,进了一间偏厅。
偏厅不大,摆着两排沙发,茶几上放着茶壶和茶杯。
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看不出是真迹还是仿品。
“请坐,茶自己倒。”
领路的人说完,转身出去了。
朴万奎有点尴尬。
他在骨芒帮混了十多年,郑泰植是他的老大哥,按理说见面不应该这么生分。
但今天他带着刘志学来,身份就变得微妙了,他既是骨芒帮的人,又是众华帮的人,两边都要顾着,两边都不能得罪。
刘志学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茶。
“坐。”
朴万奎在他对面坐下。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四十分钟过去了。
没有人来。
朴万奎坐不住了,他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门口,脸色有些难看。
“刘会长,要不我打个电话?”
刘志学端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不用。”
“可是……”
“等着。”
朴万奎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郑泰植。
朴万奎立刻站起来。
“郑会长。”
刘志学也站起来,但动作比朴万奎慢半拍。
郑泰植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韩服外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步伐很慢,说话也很慢,整个人透着一种老辣和从容。
“久等了。”他看了刘志学一眼,“刚才有点事。”
“没关系。”刘志学说。
郑泰植在主位上坐下,示意两人也坐。
有人进来换了热茶,然后退出去,带上了门。
偏厅里安静下来。
郑泰植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
“听万奎说,刘会长想见我。”
“是。”刘志学说,“有件事想和郑会长商量。”
“什么事?”
郑泰植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聊天。
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刘志学,目光里带着一种审视。
他知道众华帮。
据点在仁川偏远地带,做点网贷生意,每个月给他交一笔钱。
在他眼里,这种团伙多如牛毛,成不了什么气候。
今天刘志学来见他,他本来不想见的。
但朴万奎开口了,他想了想,还是见一见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郑会长,”刘志学放下茶杯,“我想和您聊聊仁川的局势。”
“局势?”郑泰植挑了挑眉,“什么局势?”
“道上的局势。”
郑泰植笑了笑,没说话。
一个小帮派的头目,来跟他聊仁川道上的局势?
“郑会长在仁川这么多年,”刘志学说,“比我清楚得多。但我还是想说说我的看法。”
“你说。”
刘志学点了点头。
“仁川现在有四个大势力,骨芒帮、全南帮、干石帮、富平帮。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小团伙,各占一块地盘。”
郑泰植听着,表情没什么变化。
这些他当然知道。
“四大帮派各有地盘,各有生意,互不干涉。”刘志学继续说,“表面上看,大家相安无事。但实际上呢?”
他顿了顿。
“全南帮这两年扩张得厉害,严宰锡死后,他们不仅没收缩,反而吃下了好几块小势力的地盘。干石帮的朴英俊年纪大了,下面的人开始不听话,迟早要出问题。富平帮的崔哲元只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求进取,但他手下的年轻人不这么想。”
郑泰植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这个华人,对仁川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了解得多。
“郑会长,”刘志学看着他,“你觉得这种局面能维持多久?”
郑泰植没有回答。
他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看着刘志学。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刘志学说,“仁川迟早要变天。与其等别人来变,不如我们自己来变。”
“我们?”郑泰植笑了,“刘会长,你我可不是一路人。”
“现在不是,但以后可以是。”
郑泰植没说话。
朴万奎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他第一次听刘志学说这些,心里又惊又怕。
这是要干什么?
“郑会长,”刘志学的声音很平静,“我有一个想法。”
“说。”
“我想和您合作,整合仁川的小势力,然后解决掉其他几家。”
话说到这里,偏厅里安静了几秒。
郑泰植看着刘志学,眼神有些复杂。
整合仁川?
解决其他几家?
这个华人的口气,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刘会长,”郑泰植慢悠悠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全南帮、干石帮、富平帮,加起来几千号人。你众华帮有多少人?”
“百来个。”
郑泰植笑了,摇了摇头。
“刘会长,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像是大人在教训小孩。
刘志学没有生气。
他知道郑泰植会有这种反应。
换成任何人,听到一个小帮派的头目说要“整合仁川”,都会觉得是在吹牛。
但刘志学不是在吹牛。
“郑会长,不信?”
“确实不信。”
“那我们打个赌。”
郑泰植挑了挑眉。
“什么赌?”
“一个月。”刘志学说,“一个月之内,我让全南帮在仁川消失。”
偏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郑泰植看着刘志学,眼神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轻蔑和漫不经心,而是多了几分认真。
“你说什么?”
“一个月,全南帮消失。”刘志学重复了一遍,“如果我做到了,郑会长再考虑要不要和我合作。如果我做不到,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
郑泰植沉默了。
全南帮是仁川第二大势力,手下近千人,地盘横跨好几个区。
让全南帮在一个月内消失?
这个家伙,要么是疯了,要么是真的有什么底牌。
“刘会长,”郑泰植慢慢开口,“你有多大把握?”
“十成。”
郑泰植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好,我等着看。”
他没有表态,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但他的态度已经变了。
从“敷衍”变成了“观望”。
这就够了。
“那就不打扰郑会长了。”刘志学站起来,“一个月后,我再来拜访。”
郑泰植点了点头,没有起身相送。
朴万奎跟着刘志学站起来,朝郑泰植鞠了一躬,然后跟在刘志学身后,走出了偏厅。
……
出了郑泰植的宅子,上了车。
朴万奎坐在副驾驶,脸色有些发白。
车子开出去两条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刘会长,您真的要和全南帮开战?”
“嗯。”
“可是……”朴万奎咽了口唾沫,“我们的实力……恐怕……”
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刘志学看着窗外,语气很平淡。
“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做就行。”
朴万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跟刘志学这段时间,知道这个人说话从来不打诳语。
既然他说“十成把握”,那就一定有他的办法。
但全南帮……
“对了,”刘志学忽然说,“你老婆之前不是说想要在首尔要一套房子吗?已经买好了。”
朴万奎愣了一下。
“什么?”
“首尔江南那边。”刘志学说,“以后你女儿上学方便。”
朴万奎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老婆确实说过想在首尔买套房子,女儿明年要上初中了,仁川的学校不太好,想让孩子去首尔读书。
但首尔的房子多贵啊,江南的学区房,少说也要十几亿韩币。
他攒了这么多年,也攒不出这个数。
他以为这事还要再等几年。
没想到刘志学已经买好了。
“刘会长……”
“等全南帮的事处理完,你去首尔看看。”刘志学说,“房子如果不满意再换。”
朴万奎的眼眶有点热。
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郑泰植是他老大哥,跟了十几年,也没给他买过一套房子。
这个华人,认识才几个月,就把这事给办了。
“刘会长,”朴万奎的声音有点哑,“我……”
“行了,别说这些。”刘志学看着窗外,“把事情办好就行。”
朴万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车子继续往前开,窗外是仁川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刘志学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一个月。
全南帮。
他已经有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