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卢象升让人滚开,却没有给人滚开的机会。
长刀落下如重锤般砸在眼前之人的肩膀上,汉子身子一歪直接倒地。
“你也来求死是么?”
听的身后有人冲来,卢象升挥刀再砸,这个汉子够狠,接着盾牌卸掉了大刀上的巨力,直接双手抱住长刀。
轰~~
凄厉的呼喊声传开,这汉子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就在刚刚,吴秀忠用火铳顶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
火铳里用铁砂填充。
如此近的距离,狂暴的铁砂直接打进了他的头皮。
汉子觉得有奇怪的东西进了自己的脑子,胀胀的,让他忍不住想抠出来。
翻腾了几下,就没了动静,眼睛睁的大大的。
肖五这边和牛成虎又碰到了一起,作为亲卫,他们跟着余令走直路朝着城北最豪奢的那个宫殿走去。
牛成虎把武器丢了。
此刻的他拿着大铁锤杀人,一锤子砸下去,牛成虎打了个趔趄。
他还是不喜欢用锤子,威力虽然大,但不好控制力道。
望着肖五开始带路,牛成虎惊讶道:
“你认识路?”
“好多年前我来过,没想到变化不大,对了,你好像在怀疑我,令哥说军中兄弟要信任,你得赔钱!”
“啊?”
牛成虎吓坏了,这肖五太怪了,脑子里全是钱,任何事都能和钱扯上关系。
他哪里晓得,这都是跟余令学的。
只不过,他做的不圆滑罢了,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讹人五!”
“啥?”
“我说肖五爷牛逼!”
“你骂我了对不对?”
归化城的狼骑出动了,当初各部因为岁赐分配问题发生了械斗,卜石兔就是靠着狼骑镇压了他们。
如今这群人又来了。
大旗就在眼前,他们知道,大旗这块一定有大人物,一个冲锋杀掉他。
其余的先不管,杀了这伙人再去平定其他地方的叛乱。
在吆喝声中他们跑起来了,速度越来越快。
余令等人开始后退。
随着后退,开始以小组为单位往左右巷子躲避骑兵,两侧屋舍开始有人往上爬,与此同时,一股别样的味道弥漫开来。
待战马来袭,看到大明的军旗,大火突然冲天而起。
牛成虎望着朝着自己爬来的火苗,拼命地往后退。
他的靴子很快就被点燃,无论怎么扑打这火就是不灭。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斩我的腿,快!”
见肖五举起了长刀,牛成虎猛的闭上了眼。
大刀没落下,却落下一张羊皮,余令用羊皮死死地压着火头不停的缠绕。
“快脱……”
牛成虎快速的撕扯着绑腿,见肖五放下了刀,他猛的松了口气。
再抬起头看着远处,牛成虎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眼前的场景就如说书人所讲的地狱。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骑兵此刻正在烈火里跳舞,街道两侧的屋舍里还有人不断的在朝着他们扔东西。
东西落下,火苗腾的一下蹿了起来。
大火吞噬着每一个人,马成了火马,人成了火人。
汉子大叫着,端起一盆冷水就淋了下去,轰的一声,火更大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盔甲成了铁炉子。
油流入了甲胄的缝隙里,眨眼间火苗从甲胄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在火焰的炙烤下,人皮粘连到了甲胄上。
“火油……”
吴墨阳闻了闻自己的手,使劲的在地上蹭。
他知道是火油,可望着在火海里跳舞的人,他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心里虽然咯噔一下,他却因此有些亢奋。
他远远地望着站在大旗下的余令,吴墨阳心里非常的笃定,假以时日,余令一定会再次北上。
那时候,他吴墨阳要用大火来复仇。
此刻的吴墨阳心里有种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余令拿下归化城之后一定会攻打林丹可汗部。
余令要走九边之外北上。
为什么如此吴墨阳也隐隐猜得到。
朝堂那一摊子群臣办不了大事。
从皇帝登基到现在,每次的朝堂议会都是那三个案子。
如果说那些和案子有关联的人你去整没关系……
可为什么无辜的人也要整!
张嘴就是口国之大义,闭口国家荣耀。
辽东的沈阳都丢了,这群人还在想着往辽东插自己身边的人。
他们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人在不断的下大牢,东厂被他们越喂越大。
这样的一群臣子,换做自己,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们。
吴墨阳心里很清楚,这群人很聪明,只不过聪明劲全用在自己人身上了。
他们在通过清议来排除异己,从而直接影响朝政,借此掌握权力。
“权力,权力,最后一个字是力啊!”
望着余令身边的人,吴墨阳喃喃道:“这才是力!”
还没死的人在地上翻滚着。
他们知道这是火油,抓着地上的土拼命的往盔甲里塞,想要用土来压住火头。
可这些都是徒劳的。
烈火无情的吞噬着每个人,在这到处冒烟的归化城,这群人的惨嚎格外的刺耳。
无论是敌还是友,没有人心里会淡然。
吴墨阳咽了咽口水:“娘的,余令,字,玩火!”
一场大火让卜石兔引以为傲的狼骑没了斗志,虽然只烧死了数百人,可却给这群人留下太大的阴影。
有的人宁愿脱掉盔甲,也不愿意当“铁板烧”!
牛成虎用羊皮包着脚抡着锤子上了,大旗在摇晃,队伍再次往前,碰到地上还没死的,他抬手就是一锤子。
巷战开始了,这也是破城的最后一步。
在这一刻,火器杀人的效率震撼人心,士卒们后背相抵缓缓前行,以防止左右屋舍时不时射出的箭矢。
一旦有箭矢袭来,顶着盾就冲了过去。
如果屋里只有一两人,破门而入后长矛捅杀。
如果屋子里是一个小队,震天雷外加火铳喷射……
在进城之前,每个队长都知道进入后要从哪里开始打扫。
王文新对归化城太熟了。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在这平坦的草原上归化城因为突兀所以显得很大。
若是放在大明,只能算一般般了!
王文新清楚的知道全城布局。
他不但画出了平面图,还贴心的把每个头人和首领所居住的地方都标记清楚了。
头人和首领拥有战力不俗的守卫。
撞开门的那一刻,赵不器中箭了,好在他知道门对面一定有弓手,选择了侧着身子进门。
可突然射来的那一箭也让他的胳膊抬不起来。
单手持刀的赵不器扑了过去。
在压到弓手后拿着长矛的大树紧随其后,长矛根部狠狠的挫下,直接砸破了这人的脑袋上,顺着太阳穴的位置进了半寸。
“队长……”
“我没事,箭矢到肉了胳膊抬不起来,快带人进去清理,速度要快,我听到骑兵的声音了,不能让他们抢先!”
“是!”
火药的合理利用让这些想依靠着豪宅作战的头人和首领有苦难言。
火药扔进来就炸。
就在你还等着下一个响声在哪里的时候……
大明人突然就冲了进来,砰砰就是几下,防都防不住。
他们掩上大门,蛮横的从外面推到里面,从里面再推到外面。
所过之处不存在活口,更不存在放人一马。
先前的榆林可是草原各部打草谷的必去之地。
榆林卫长大的孩子们打小就听过一个恐怖故事。
别乱跑,小心打草谷的鞑子来给你抢走了。
至于打草谷的惨状,那是真实的恐怖故事。
随着另一个门被炸开,爆炸声再次响起。
归化城里的每一处似乎都在发生大战,已经知道要大胜的大明人越发的英勇无敌。
“大人,我是大明人,饶我!”
靠近卜石兔的王城,打开一处豪宅。
短暂的对抗之后,豪宅的主人跪在余令面前恳求原谅,混血儿子躲在他的后面。
“读过书么?”
“念过,念过几年书!”
余令拄着刀轻声道:
“好,我问你,孟子有言:"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这句话你何解!”
“大人,在大明我活不下去啊!”
余令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从未因此对你充满了杀意,因为没有人愿意死去。
我是因为这个宅子才多嘴问你,你说,你害了多少自己人才混到这个地步?”
“大人,孩子无辜啊……”
余令退出屋舍,牛成虎扔进去一颗震天雷之后掩盖的屋门。
在接连的两声轰响后,黑烟从缝隙里往外钻。
“你的孩子无辜,我大明的孩子就该死是么?”
放完火的老修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此刻的他并不好受,长刀上全是豁口,面对又杀来的人,他又冲了过去。
长刀在皮甲上打了个趔趄……
修允恪在转身的同时舍弃了长刀,抽出了随身的短刃,直接捅进前面之人的后腰。
短刃完全进入,老修手腕猛的一转才拔刀。
跟着老修的那一帮人又聚拢了过来。
先前的二百人,现在不到二十人了,大多数人死了,剩下的散了。
此刻这二十几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你不是亡命之徒对吧!”
“对,我叫修允恪,大明的官员,从七品的文官,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很卧槽,是不是让你们刮目相看!”
“我叫祝蕴景!”
“好名字!”
祝蕴景望着浑身浴血的修允恪,忍不住道:
“你是官老爷,下一波我们就要死了,你觉得值得么?”
“我是第一个先登,刻碑立传,我的名字写在最上面,你说值得么!”
祝蕴景不说话了,他是真的羡慕了。
他死了就死了,修允恪若死了,后人看到碑文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好汉子。
鞑子又冲上来了,修允恪大叫着,大笑着迎接着在自己最后的人生时刻。
躲开长刀,却没躲开另一个人的扫堂棍。
身披盔甲的修允恪轰隆倒地。
他这一倒地,举着大刀的鞑子笑着迎了上来准备“开罐头”。
狠狠的一脚重重地踏在肚子上,彻底断了爬起来的念想,修允恪认命了。
顺着歪斜头盔的缝隙,老修望着也被打到的祝蕴景……
两个人竟然惺惺相惜的笑了起来。
鞑子直起腰,弯刀横放,准备贴着盔甲结束来结束眼前的这个汉狗的时候,身子猛的一激灵。
枪刃突然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余势不减直接将这鞑子钉死在修允恪眼前……
修允恪大喜,握枪刃狠狠的往怀里一拉,彻底断了他的活路。
马蹄轰轰,满身甲胄的曹变蛟控制马信步走来。
骑在马上的曹变蛟斜着眼望着地上的修允恪叹了口气。
“死了没?”
“没死,差一点!”
曹变蛟闻声一愣,翻身下马,瞅着地上的人忽然叹了口气:
“娘的,入城首功我没戏了,你的胆子可真大!”
修允恪翻身爬起,掀开头盔咧嘴傻笑了起来。
嘴角的血丝带着口水格外的恶心,他转身走到一旁,拉起身后的祝蕴景,把自己的人聚在身边。
刚才的二十多人,现在只剩十几个了。
“不能杀,过命的交情了!”
随着曹变蛟到来,各路人马也陆陆续续的到来,望着修允恪骄傲的抬起头,骂娘声响个不停!
余令来了,带着大旗直接进入宫城。
先前走过的路,余令再走一次。
先前走在边上,这一次余令走在最中间,宫城里还有抵抗,火铳声再次响起来。
在盾牌的掩护下,余令步步往前。
宫门开了,坐在最高处的卜石兔眯起了眼。
望着余令踏步而来,大殿里,胆小的人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余令!”
“顺义王好!”
两人问好,大殿里响起了噗噗的剁肉声。
贺人龙带着人开始清理这最后一处人群聚集地,大战没停止,车轮不能立起来。
卜石兔眼皮跳个不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臣子死于刀下。
“余令,我要见你们的皇帝!”
余令高举手中长剑,笑道:
“皇帝在这里,滚下来拜见吧!”
卜石兔目光幽幽的望着余令,他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可一点都不好听,像漏气的风箱!
“告诉你们的皇帝,草原永远不属于你们!”
卜石兔站起身拿起了烛台,扯掉上面的蜡烛,卜石兔笑了笑,反握烛台对着自己的小腹捅了进去。
手腕晃动,内脏开始破碎,大量鲜血在腹腔内开始堆积。
他想死的体面些,这样死最体面,没有伤口,身子完完全全。
卜石兔到死也不愿授首,到死他也要证明草原男儿体面的死法!
“余令,下令饶了那些无辜的人吧,咳咳咳......”
“顺义王,你下令打草谷的时候可说过这样的话?”
卜石兔闭上了眼,过往在眼前走马观花,望着穹顶,他又笑了起来,喃喃低语在大殿回响。
“三娘子城……”
“乌讷楚钟根哈敦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喜欢素囊,你知道么,土默特的衰败就是在那六年……”
“我恨你,我恨你……”
余令关上大殿的门,走出大殿,给卜石兔留下最后的时间。
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将士,望着他们那一张张渴望又期待的脸……
余令挥了挥手,笑道:
“诸位,可以欢呼了,我们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