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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脏到血管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住,憋得关容脸色涨红心口闷痛。
但在彻骨的痛意下,她反而越发冷静,甚至能客观分析张廷话语的真实性。
虽然张廷骗了她许多次,但不得不说,他说得很有道理。
关涛毫不犹豫将她驱逐出集团,这段时间她反复联系集团元老但都杳无音信,亲生母亲的置之不理……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对关容极其不利的境况。
因为某种原因,她被关氏抛弃了。
听起来,张廷说的所谓私生子,是最合适的借口。
她瞪大眼睛怔愣着流泪。
没说话,但悲伤绝望的气息在市内蔓延。
张廷这才满意得勾唇笑了笑,凑上去蹭了蹭关容白皙得脖颈。
“所以,哪怕你找到当时的交易原件又如何,你能回关氏吗?凭你的本事能东山再起吗?”
他笑得笃定,料定了自己能把关容这只层面明媚的小雀抓在自己手心。
“没人要你了,关容。”
“还不如跟了我……”张廷故意凑近,让关容看看自己身上的华服和手腕上过百万的名表,“至少我愿意给你未婚妻的名头,愿意让你看留在实验室,给你一个栖身之所。”
“乖一点讨好我,听懂了吗?”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关容也明白,所谓的乖一点和讨好,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她甚至不觉得张廷真的爱她。
不过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被劳伦斯像奴隶那般驱使鞭策,所以现在一朝得势,想压在她这个曾经的大小姐身上,得到某种扭曲得满足欲罢了。
一条劳伦斯的走狗,仗着劳伦斯的势披上人皮,就以为能把她当狗驯?
火气和愤怒像岩浆般从胸膛爆发,但在张廷势在必得的眼神下,关容却把那些情绪小心得压制,如果盖了一层无形的保鲜薄膜。
“你威胁我?”她哄着眼抬眸,眼底还残留一丝曾经属于关氏继承人的骄傲。
“就凭你,你也配!!!”
她猛地抬手,像走投无路被逼急得幼兽那样,把张廷桌子上那些东西胡乱砸在他身上,然后蹬着高跟鞋转身离去。
那枚小小的U盘,在桌子振荡之下摔在地上。
张廷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以为是关容刚才的动作不小心带了出来,没有当回事。
相反,他看着关容挺直的脊背和窈窕的身体曲线,往日还算端正的眉眼间闪过一抹扭曲得兴奋。
“还真有劲儿……”
在他看不见的拐角,关容一直走到走廊深处拐进了卫生间,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口喘息。
手指颤抖得摸了摸提包里的电脑,想到自己复制得那些录音。
她紧贴着冰凉的房门,缓缓轻笑抬头。
方才让人心怜的红眼圈和强撑的坚强早已尽数褪去,关容眼底残留的,分明是同样属于捕猎者的戾气与野心。
“蠢货,就是死,我也要拖你们一起!”
关容靠在门板上,剧烈的心跳在密闭的环境中逐渐平息。
她踉跄两步走到镜子前,抬手打开手龙头,不断捧起冷水浇淋在自己脸上手上,尽力驱逐刚才张廷留在她身上的所有气息。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擦去镜面上的水雾,仔细观察镜中的自己。
还是那张脸,但仔细看去,原本明媚张扬的眼睛就像被一层浓雾生生镇压,只余下死水一般的平静。
关容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大梦一场,过去二十多年,她活得简直就像个笑话。
锦衣玉食,众星捧月。
以为自己出身高贵,家庭和谐,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是人中龙凤,随随便便就可以碾压“普通人”。
关氏继承人的光环闪瞎了她的眼,也蒙蔽了她的心。
她以为自己是那执棋之人,殊不知,她自己跟身边那些道貌岸然的亲人朋友,早就全都被权欲侵蚀成了怪物,在名为“利益”的泥潭里打滚挣扎互相啃噬,早就没了人形。
张廷不过是一条披上人皮,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的狗!
而她的好父亲关涛,是另外一种用权利财富伪装自己的怪物,她甚至不知关涛到底对谁有三分真心!
张廷说私生子的问题她信,但有一点他搞错了。
关涛并不是为了私生子将她驱逐,恰恰相反,事实上他厌恶一切有能力的下一代,他生怕自己的地位被继承人取代。
所谓的将她驱逐扶持私生子上位,也不过是想要一个更容易被掌控的傀儡罢了。
包括她那视若无睹的亲生母亲……所有人的动机全是钱,全是欲。
所有人都是怪物!
要问失去关家继承人的身份,被算计到这一步她痛吗?
痛的,痛彻心扉!
但这当头一棒,也终于把关容彻底打醒。
剥离了那层继承人华丽的外壳,她反而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
而江南……
仅仅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头就像被粗糙的沙砾滚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事到如今她才终于明白,江南口中所说的他们不是同路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南不会因为外力屈服,也从没有被权欲迷过眼。
就那么固执的坚守自己的原则,埋头用心科研,但依然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从前她那么抵触江南,拼了命想要降服他把他留在身边,又何尝不是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拼命想拽着他同流合污呢。
现在她再也触碰不到江南了,也可能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触碰到。
但没关系。
关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得决然。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谁的继承人或者谁的未婚妻。
她会做自己的江南,遵循自己的规则沿着自己认定的路,头也不回得坚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