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没法让荼茶改主意,皇帝只好为她安排好一切。
先是云城组建的班底和后勤辎重,这些都要陆续送去南疆。
白博雅和圣姑押送,先行一步过去,也好为荼茶探明那边的虚实。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给白博雅和圣姑赐婚,圣旨昭告天下。
两人作为南疆和大晋的第一对联姻,被史官记录上册。
亲事还没办,两人商量后,决定在云城建好那一日再办喜事。
但皇帝提前给两人发了婚书。
那份婚书荼茶看过,上面是大晋文字和南疆纹并行,落款的印,皇帝盖了玉玺。
非常有意义的一份婚书,史上独一份。
荼茶想了想,当时还叮嘱大舅舅要收好,日后一起入土下葬。
她想着,若干年后,要是后人再挖掘出这份婚书,指定的进博物馆供起来。
多好一件事嗫!
这些事情妥当了,接着就要处理青鸾。
荼茶给青鸾做了场惊险逃脱的戏码,又因有黑长老在,这戏拉扯的份外精彩。
在京城,黑长老就和“追击”的獬豸打的昏天黑地。
荼茶和青鸾蹲着藏起来,一人一包猪肉脯,边啃边看打戏。
时不时在点评两句,惬意得很。
一包猪肉脯吃完,荼茶塞给青鸾两枚水煮蛋。
她眨巴眼睛,挥挥小手:“一路顺风哟。”
青鸾将水煮蛋塞袖袋里:“你放心,我回去第一件事就帮你偷你娘。”
荼茶笑眯眯点头,其他啥的都不多说。
那边,黑长老和獬豸打的差不多了。
黑长老一烟杆逼退獬豸,大喝一声:“主人,走!”
顿时,青鸾踉踉跄跄的跑出来。
她脸色苍白,惊慌无措的拼命往前跑。
獬豸在屋顶下令:“慎刑司,给我追!”
黑长老呼啦冲过来,一把拽住青鸾胳膊,几个起落就往城门口冲。
獬豸带着人就在后面追,中途还有京兆尹的捕快加入。
荼茶看的叹为观止:“三爹本色出演,毫无破绽,值得一樽小金人。”
这话说出来,往常要接话的系统没声音。
荼茶又往意识空间里看一眼,系统仍旧是休眠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
哎。
小崽叹了口气,霎时感觉寂寞了。
她没心情看后面的戏码了,拍拍手起身回宫了。
青鸾和黑长老逃出京城,虽然后面还有“追杀”,但总算不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了。
黑长老有些恍惚,那位皇太女真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皇太女真不杀他们?
他总不太相信,想问问青鸾,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她在欢快的剥水煮蛋吃。
她一口就咬一半,腮帮子鼓鼓的。
见黑长老看过来,青鸾犹豫了下,从袖袋里又掏出枚鸡蛋递过去。
青鸾:“殿下给的,长老也饿了吗?”
黑长老:“……”
两人走走躲躲,虽说是演戏,可獬豸是真领着人在追的。
这一追就越来越往南去。
半月过后。
荼茶再次将皇帝龙玉上的新裂纹修复好。
她这些时日有记录,皇帝只要心情平和,龙玉约莫一个月裂开次。
也不知是不是写日记的效果,最近这次的裂纹,荼茶瞅着没从前粗了。
小崽要去南疆云城了,不止皇帝等人不放心她,她也不太放心皇帝。
荼茶:“父皇,你和大爹要认真写日记,最多三个月我就会回来一次,我要检查的哦。”
她算过,皇帝的龙玉能承受三次左右的开裂。
到时候,她就辛苦一点,往返多跑几次。
想到这里,她又对大晋的交通生出了怨念。
如果有飞机高铁那多好啊。
皇帝点头:“朕会督促他的,你不必费心。”
他薄唇轻抿,凤眸有些深。
“你出门在外,务必不能让暗卫离身,”皇帝压下心头的不舍和郁卒,“白虎军的虎符你也有一枚,遇到事就去调遣。”
顿了顿,他又说:“找你大舅舅也行。”
荼茶嗯嗯应声:“父皇别担心,我此去是重建云城,南疆现在无战事,其实很安全的。”
皇帝理智上知道,但仍旧忍不住担心。
“若是需要什么,就让大苍送信回来,朕让朝廷给你送来。”皇帝低低叮嘱。
荼茶一一听着,没有半天不耐。
当天晚上,归一等皇族都来了紫宸殿,算是给荼茶践行。
吃吃喝喝,再聊聊天,皇帝出奇的沉默。
中途,大傻闹着要出来,皇帝也允了。
他抱着小崽就不松手,只恨不得变成挂件,跟着她一起出门。
獬豸喝多了,扑过来抱着小崽大腿干嚎。
“小宝,小宝,”他并不海量,还一喝就醉,醉了就发酒疯,“宝啊,你带三爹一起走吧。”
他份外丢人:“这皇宫没有你,这京城没有你,我还怎么活的下去啊。”
荼茶:“……”
我没出生的那几十年,你不也活着吗?
长公主也不高兴,听不得他吵闹。
她直接踹獬豸一脚:“福安,把他丢出去,简直不像话。”
福安当然不敢把獬豸丢出去,而是唤了两名太监来,将他搀扶到皇子馆去休息。
是的!
皇子馆里,獬豸几人当年的院子都还留着。
偶尔慎刑司太忙,獬豸就会跑去皇子馆住一晚。
席间安静了。
长公主揉着眉心,转头就问皇帝:“陛下,南疆有江河吗?要修河道铸堤坝吗?尽管下旨我绝对给你搞好。”
皇帝:“……”
想得美!
他还想跟小宝去呢。
无道是最不担心的,他就在京城待不住,三天两头往外头跑。
他甚是得意,抖着腿琢磨着明个和小宝一起上路。
哪知,皇帝幽幽道了句:“无道,皇寺里众先帝众同族的牌位该修缮了,着你连夜上皇寺。”
无道难以置信:“不是,我……”
皇帝:“祖宗大事,不得抗旨有误。”
无道捂心口:“歹毒,这手段太歹毒了!”
皇帝冷笑。
朕不能去,你们休想跟着去!
盖因荼茶第二日就要上路,这顿晚宴没闹太晚。
戌时中,一众人就散了。
不过,临走之时,各个都将小崽拉到角落里,偷偷摸摸往她怀里塞了点东西。
荼茶抱着一大包东西回清思殿,关上殿门后,她一一拆开。
下刻,她睁大了眼睛。
金子!
全是金子!
小崽眼睛都被映成了金色,不过她倒欣喜若狂。
大家嘴上不说,但都拿实际行动爱护她。
荼茶摸了摸心口,那里胀胀的还酸酸的,但同时她又觉得很温暖。
这就是家人。
这就是幸福啊。
她以前从来没拥有过的,如今多到溢出来。
这种情绪太复杂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发泄,遂拿被衾蒙着头,嘴里发出嗷嗷呜呜的声音,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她发髻上的珠钗滚落的到处都是,髻也散了,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疯婆子。
等到皇帝过来的时候,差点没被她吓一跳。
荼茶:“嘿嘿。”
她一把拂开脸上的乱发:“父皇,你也来送小宝金子的吗?”
皇帝看了眼满床的金子,神色淡淡的。
“朕没金子。”他拒绝再送金子。
原崇每年送荼茶的账本,皇帝都看了的。
这小崽如今富得很,金子多的一辈子都花不完了。
他的小私库都快被她掏空了。
也不晓得怎么还这么爱金子。
皇帝将手上提拎的细刀一递:“你的刀,朕让工匠根据你现在的力气,重新打造了。”
荼茶这几个月又长高了,力气也变大了。
从前的细刀她握着有点轻了。
荼茶拔出细刀,随意挥了挥,重量刚刚好。
“谢谢父皇。”她欢喜的抱住长刀。
皇帝想说什么,然对上她黑亮的眼睛,瞬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是伸手,动作轻柔的给她理了理乱发。
皇帝:“朕不在身边,多注意安全,凡是多留个心眼,谁欺负了你,就让暗九他们杀了也行。”
荼茶终于感受到一点离别的感伤。
她顿了顿,靠过去轻轻抱了抱皇帝。
荼茶:“父皇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
皇帝像小时候那样拍她后背:“嗯,朕的小宝长大了。”
确实长大了。
当年那个从冷宫抱回紫宸殿,生病就哭唧唧,闹腾的只有他才能哄住的小幼崽。
此刻,真的长大了。
皇帝不好再呆下去。
他去偏殿给白沁雪上了香,旋身就回了紫宸殿。
荼茶站在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进夜色里,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又站了会,适才抱着长刀,沉默的回了寝宫。
一夜无话。
卯时,上朝时辰。
哒哒哒。
马匹疾驰的声音穿透宫道,并逐渐远去。
正要上朝的皇帝,在殿门口多站了会。
一直到,再听不到马蹄声。
皇帝知道,荼茶离宫了。
他的小崽,独自飞去了南疆。
此去,便是雏鹰翱翔,乘风九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