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看着朱标凝重的神色,继续说道:“丧标,我要办的经销商招标大会,核心就是要打破这种权贵垄断盐引的局面,把食盐的流通权从特权阶层手里夺回来,还给真正愿意守法经营的商贾。”
“咱们彻底舍弃‘纳粮开中’那套旧模式,不再靠盐引绑定边粮运输,而是直接对全国的商贾公开招标——不管是专营盐业的大商,还是愿意涉足盐业的新商,只要能缴纳足额的保证金,保证遵守朝廷定下的食盐售价上限,承诺不哄抬物价、不囤积居奇,就能参与竞标,中标者就能获得芦台盐场一定期限内的食盐经销权。”
“这样一来,所有商贾都站在同一起跑线,没有特权可言,谁有实力、谁守规矩,谁就能拿到经销权,从根本上杜绝权贵靠关系侵占盐利的可能。”
太子标与一众官员听后顿时眼睛一亮,这种模式是他们先前从未思考过的。
“至于边疆军需的问题,咱们也有应对之策——招标时会明确,商贾缴纳的保证金,以及朝廷从食盐销售中抽取的利润,会按固定比例直接划拨给兵部,再由兵部统筹送往边关,充作军粮、军饷。”
“这样算下来,一方面,晒盐法降低了制盐成本,食盐产量和利润都能提升,招标所得的收入绝不会比以往‘纳粮开中’的盐税少;另一方面,资金直接从盐场流向边关,省去了商贾运粮的中间环节,不仅能保证军需及时到位,还能避免粮运途中的损耗和贪腐。”
“最重要的是,食盐售价被朝廷管控,商贾只能按合理价格售卖,百姓能买到平价盐,再也不用受高价盐和私盐的苦,真正做到惠及民生。”
朱高炽看向太子标,笑着道出了新法的好处。
“而且,咱们还能通过招标大会掌握食盐的流通动向——中标商贾要定期向盐运司报备销售数据,朝廷能随时监管食盐的产量、销量和价格,一旦发现有人违规,立刻取消其经销权,没收保证金。”
“这样既保证了盐业的有序运转,又能让盐税足额入库,比‘纳粮开中’那种漏洞百出的旧制,要稳妥得多。”
朱标眉头微皱,仍有顾虑:“可这样一来,商贾还愿意往边关运粮吗?若是军需仅靠招标收入,是否足够?”
“这点你放心。”朱高炽解释道,“首先,招标大会会把‘往边关运粮记录’作为核心考量条件之一——凡是过去三年里,有过两次以上往北疆、西北等边关运送军粮或军需物资记录,且无延误、无掺假的商贾,参与竞标时能享受保证金减免两成、优先挑选经销区域的优惠。这样既能留住那些原本支持边疆的守法商贾,又能鼓励更多商贾主动参与边粮运输,保证边疆军需不会因制度调整而断档。”
“其次,晒盐法的优势在这里能充分体现——以往煮盐要消耗大量柴火,还要投入更多人力,制盐成本居高不下;如今改用晒盐,只需借助日光和风,成本直接降低四成。成本降了,咱们在招标时就能给商贾留出更合理的利润空间,即便设定了售价上限,商贾仍能赚到钱,自然会吸引更多人参与竞标。而且晒盐产量比煮盐高得多,单芦台盐场的年产量就能抵得上以往三个盐场,招标规模扩大,朝廷能收取的保证金和盐税分成也会相应增加,总收入绝不会低于‘纳粮开中’时期的盐税。”
“最后,咱们还要奏请皇爷爷,下旨彻查全国盐引发放情况——凡是近五年内,勋贵、官员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取的盐引,尤其是那些只拿盐引不运粮、转卖盐引谋利的,一律收回;已被侵占的盐引额度,重新纳入招标体系,按公开竞标方式分配给守法商贾。这样既能清退特权阶层,又能让盐引发放回归正轨,从根源上确保盐政清明。”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重要的是,通过招标大会,朝廷能把食盐流通的主动权握在手里——不再是靠盐引间接管控,而是直接与中标商贾签订协议,明确销售区域、价格上限、供应数量和监管责任。商贾要定期向盐运司报备销售数据,盐运司也会派专人巡查市场,一旦发现哄抬盐价、囤积居奇的情况,立刻取消其经销权,没收保证金。这样一来,食盐价格能稳定在百姓承受范围内,大家都能买到平价盐,不用再吃高价盐或私盐。”
“而且这种模式更可持续——‘纳粮开中’依赖商贾自愿运粮,一旦盐利减少,商贾就会退缩;而招标制下,朝廷通过稳定的利润空间吸引商贾,通过监管保障民生,通过直接拨款支持边疆,既不用依赖特权阶层,也不用担心中间环节出问题。长期来看,不仅能充实国库,还能稳定民心,让盐业成为支撑朝廷、惠及百姓的长久产业,这比‘纳粮开中’那种漏洞百出、易被操控的旧制,要强得多。”
朱标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在场的盐运司官员——他们此刻都点头表示赞同,显然也认可朱高炽的提议。
他再想到官员们刚才所说的“纳粮开中”弊病,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旧制的反思和对新办法的期待。
良久,朱标终于开口,语气坚定:“好!高炽,你放手去办!这经销商招标大会,孤准了!若是有人敢阻挠,无论是谁,孤与父皇都为你撑腰!”
他转头对盐运司的官员们说:“诸位,你们也留下,协助高炽筹备招标大会。待大会成功后,再将经验推广到全国盐场,彻底整顿盐政!孤要让‘纳粮开中’的弊病,从此消失在大明的土地上!”
“臣等遵旨!”官员们齐声应道,此刻他们看向朱高炽的眼神,已没有了最初的质疑,只剩下敬佩——这位皇孙不仅革新了制盐之法,还能直击盐政的核心弊病,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这份眼界和魄力,远超同龄人。
“至于京城那边,孤会立刻赶回去,你们放心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标眼中满是锐利之色,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很清楚,此事绝不能拖延,必须尽快回南京向父皇禀报,若再放任下去,淮西勋贵的胆子只会更大,盐铁的乱象也会越发难以收拾。
这些淮西勋贵,手真是伸得越来越长了!
先是遵化铁厂,前不久就是江夏侯周德兴通过关系插手铁矿开采,妄图垄断铁器售卖,还好被高炽及时阻止;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了芦台盐场,靠着特权侵占盐引、垄断食盐,连“纳粮开中”的边防国策都敢破坏。
天知道全国其他地方的铁厂、盐场,还有多少利益被他们暗中侵吞——或许江南的织锦坊、西北的茶马贸易,早已成了他们敛财的工具,只是之前没人敢揭发罢了。
盐铁乃朝廷公器、国家专营,这是父皇定下的规矩,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盐关系着百姓生计,铁关系着军需民生,若是连这两项都被权贵垄断,朝廷的根基何在?百姓的活路何在?
他们靠着功绩享受爵禄还不够,竟要觊觎国家专营的利益,踩着百姓和朝廷的安危谋私,这般贪得无厌,若是再不加以整治,迟早会动摇大明的江山社稷!
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不仅要收回被侵占的盐引,还要彻查全国盐铁专营,把被他们攥在手里的利益夺回来,还给朝廷,还给百姓!
朱高炽看着朱标支持的眼神,心中松了一口气。
举办经销商招标大会,必然会触动权贵的利益,阻力重重。
但只要有太子标乃至老朱的支持,有盐运司官员的协助,他有信心能成功——不仅要让晒盐法落地生根,还要彻底改变大明的盐政格局,让食盐真正惠及百姓,充实国库,而非成为权贵谋利的工具。
阳光再次洒在盐田上,结晶池里的雪白盐层愈发耀眼。
朱高炽望着这片充满希望的盐田,仿佛已经看到了招标大会上商贾云集的景象,看到了百姓买到平价盐时的笑容,看到了大明盐政焕然一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