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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绣球

    定下心思,渟云快速把桌上旁的也一概收了。

    《灵宪》搁往橱柜,抄好的医书和澄心纸叠成一摞在手上掂了掂,转头锁进了原来装纸的箱子里。

    再是不念不惧,这玩意儿短时内她也不想再碰。

    另用过的废稿,随手的涂鸦,砚台笔墨,该藏的藏该扔的扔,连同那只三清铃再在手中摇晃数下,也丢去了匣屉。

    转眼桌上只剩个笔架子挂着大中小各式毫笔在微风里晃晃悠悠,以及,那副还卷着的“红丝悬砚折蟾桂”。

    她稍有犹豫,苏木端着水盆站在几步远外冲着厅堂喊,“谁开了窗户不知道关上,屋里是粟籹籽核要等风等雨的长芽儿不是。”

    话落转了口吻,冲着渟云道:“姑娘赶紧过来吧,刚儿还说别多吹着呢。”书案处最对着风口,连个帘子也没拉。

    “来了来了。”渟云抄手拿起画,竖起放在了架子显眼处,转头进了寝房,随着苏木换过衣衫后往谢老夫人院里。

    旁人离的远,故来的晚些,渟云到时,谢老夫人处唯谢简的偏房绿萱带着小儿在厅前的小花园子里玩耍。

    那幼儿还差些时日方满三岁,小儿衣裳鲜亮,赤朱黄绿纷杂裹作圆滚滚一团儿,跟个五彩绣球样。

    尤其是眉眼长相哪哪都像绿萱,与谢简寻不出半分相似,从这一点上来说,渟云甚是喜欢。

    双方又俱在谢老夫人跟前,这几年见面,倒比崔婉等人还勤些,只渟云不善与人笼络,绿萱自认卑位,平日里见面大多止乎于礼,少有亲近。

    唯小儿不怕生,每每遇见,一张嘴咧的老大要围着绕着喊几句“四姐姐”才肯罢休。

    今儿亦不例外,渟云在院门口刚冒出个脑袋顶,那小儿先“咦”了声,随即丢开娘亲绿萱的手,踮着脚往渟云跟前跑。

    三两步到了近处,仰脸朝着渟云打量,童音含含糊糊道:“真的是四姐姐,这些天你去哪了”。说话间,鼻涕泡冒出老大一个。

    绿萱捏着帕子赶忙追过来,一手把儿子往身后扯了些,含笑与渟云略颔首道:“你好些了,昨儿席间,祖宗和大娘子还念叨你呢。”

    言罢蹲下身将那一个劲儿扭捏的小儿整个箍在怀里,郑重其事且带了些许训斥意味,“四姐姐初愈,你近日身上风寒,别沾着她。”

    说完站起再与渟云赔了个不是,转头吩咐旁处嫲嫲把小儿抱远些。

    “无妨的,萱娘娘与他玩去吧,我.....”渟云福身还了礼数,再是喜欢,彼此攀扯不了几句,别叫自个儿一来,无端给那小儿惹不是。

    她在山上长大,自小没见过别的孩童,来了谢府与纤云是一般年岁,寻不出趣,就绿萱的儿子看着好玩些。

    话到一半,曹嫲嫲从厅堂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渟云立时收了声。

    曹嫲嫲在门口停顿,先往院里张望了一番,而后方下了台阶走到二人身前,告过安后道:“姑娘今儿个来的这般早,看着气色是好多了。”

    她指了指门口,“老祖宗近日身子也不爽,晨间傍晚大夫都伺候着呢,这会炉子里香还没燃尽,不然姑娘先往偏房坐些时候?”

    渟云偏头看了眼天色,占个近处便宜,她是来的快,但要说早,未必见得,这会子怕不是酉时又中了吧。

    不过谢老夫人常年以熏香宁神,宅中诸人都是知道的,渟云未以为怪,点头道:“那请谢祖母的安,我就在园子里走走吧,等着崔娘娘和纤云过来。”

    “这会子风吹凉渗渗的,祖宗就怕你.....”曹嫲嫲欲言又止,关切道:“不然还是进去坐着吧。”

    “无妨的,蒙谢祖母惦记,我好透了都。”渟云特挺了挺身,进去了全是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个个不苟言笑板着脸,再没个人说话,那叫一个难熬。

    曹嫲嫲这才罢休,笑道:“那感情好,我去与祖宗说了,先叫她听个欢喜”。

    又交代旁儿陪着的辛夷道:“多顾着你们姑娘,有一丝儿不爽快,赶紧扶了人进屋里歇着。”

    辛夷诺诺称是,曹嫲嫲回转屋内,渟云瘪了瘪嘴,回神再看,偌大园子,视线里再无那幼儿身影,不知被抱去了何处。

    刚儿的确是瞧见他冒鼻涕泡,绿萱又在面前没挪步,渟云道:“萱娘娘不用格外顾忌我,祖母都让六弟来同席用晚膳,怎么会妨了我呢,我结实着呢。

    再说了,医书上讲,冷热之气染恙,不会传染旁人的,须得疫病才会,我看六弟耳目清明,唇舌无苔,决计不是疫病之相。”

    她翘手指了下远方暮色,打趣道:“天还没黑过来呢,我瞧的清楚极了。”

    绿萱捏着帕子往嘴边捂了一捂,笑道:“多留神些总是好的,祖宗福泽深厚,咱们....”她似自知失言,放下手低头声转讷讷:“四姑娘你也福泽深厚。”

    “莫不然....”渟云迟疑道:“萱娘娘遇着了难处?”她实不想问这句,至少不想现在问这句,起码要等个七八九十日解了自身困再说。

    奈何绿萱一副哀戚样子,恍若湘妃要垂泪,更胜西子欲捧心,但凡是个人,都得赶紧听了缘由好想方设法解她愁苦。

    迟疑片刻,已然是渟云念了数句“匪童蒙求我”了。

    “哪里是我的难处呢?”绿萱呵气如兰,摇了摇头,抬脸看过渟云一眼,又飞快垂下,只伸出手拉了渟云手腕往园子边缘处去。

    晚间骤然来的温热感让渟云极为不适,出门时还想着要把师傅送的新松明串成一串重新戴着呢,偏苏木话赶话的催,早知道由着她催,说甚都得带上。

    自个儿约莫和绿萱也没亲近到如斯地步,渟云百般纠结却始终没把手伸出来,实受不了也只哀求声道:“此处没人了,萱娘娘若是有事,你就快说吧。”

    绿萱适才丢开手,看向跟着的辛夷,一双玲珑眼已是水光朦胧。

    “哦。”辛夷明白过来,二人是有私话。

    再是不经事,也知道一个偏房跟底下姑娘讲私话,她就落不着个好。

    辛夷张嘴要劝,渟云催道:“辛夷姐姐你别说,让萱娘娘先。”回去了院里能说一宿,先来后到轻重缓急,该请绿萱的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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