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在云海中平稳地飞行。
沈蕴窝在浮空吊床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也从储物戒里摸出来一枚灵果啃着。
她一边啃,一边分析局面。
如果那个光头大汉没撒谎,和他们接头的人就是萧焕,那么他们口中那个神秘的“大人物”,百分之百就是辩武那个老东西。
可这老东西的计划……
之前在灵田里埋尸,是为了用那些尸体的血肉和怨气,给金明风那缕残魂塑造一具能用的肉身,那是计划A。
计划A被自己搅黄了,他就启动了计划B。
现在看来,计划B竟然是改成要活人了。
而且他还特意强调,一个都不能死。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活人比死人更好用?
沈蕴皱起眉头,从吊床上翻身坐起,转头看向一旁凭栏而立的许映尘:“你说,辩武那老王八要这么多活着的孩子干什么?”
许映尘沉吟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分析:“若是单纯为了塑造肉身,活人的血肉精气自然比死人强上百倍。”
“但若只是如此,他大可以随便去抓些散修,为何非要指定是根骨不错的孩子?”
“除非……他要的,不仅仅是血肉精气。”许映尘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这些孩子尚未完全定型的生机,以及他们那纯净的灵根资质。”
沈蕴瞳孔一缩。
生机!灵根资质!
她猛地想起了辩武让萧焕去藏书阁查阅的,是关于修复神魂、重塑道基的禁术一事。
再联想到眼前这批被当成货物的孩子……
一个无比疯狂且恶毒的念头,瞬间击中了沈蕴。
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吊床也不晃了,手里吃完的果核啪地一声被捏成了齑粉。
“他不是要给金明风塑造一具契合的肉身。”
“他是想用这几十个孩子的生机和灵根当原材料,给金明风炼一具……完美的道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往外冒。
用活人炼制道体,这是连魔道之中都最为不齿、最为邪恶的禁术。
其过程之残忍,简直骇人听闻。
一旦成功,金明风不仅能完美复活,更能直接继承这些孩子的天赋,修为一日千里,甚至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回巅峰。
到那时候,一个身怀几十种灵根天赋、生机磅礴如海、还带着前世记忆的疯子被放出来……
别说小小的天剑门,怕是整个东域,乃至四域,都要被他搅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这还玩个毛啊?!
许映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幸亏此事被你恰巧发现,不然结果还真是无法设想。”
“我们得立刻回宗门禀报掌门。”
沈蕴点了点头,快速掐了个诀,楼船的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
船身划过长空,留下一道红色的残影。
船舱里的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吓了一跳,一个个东倒西歪,赶紧扶住一旁的扶手。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只有阿雪,她扶着桌子站稳,悄悄抬起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船头那个红色的背影。
她总觉得,沈蕴姐姐好像突然变得很着急……很生气……
但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弯下腰,乖乖地捡起不小心滚落在地的灵果,用袖子擦了擦。
楼船在空中疯狂飞驰,几乎是横冲直撞地跨越了大半个东域的山河。
远处,天剑门那连绵起伏、仙气缭绕的群山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沈蕴看准方向,从腰间摸出一枚传音符,连灵力都懒得注入,直接用神识吼了进去。
“掌门师兄!出大事了!天要塌了!速速去主峰大殿等我!”
传音符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
与此同时,天剑门主峰。
掌门东阳真人正埋首于一堆山高的宗门文书之中。
他堂堂元婴大圆满,半步化神的修士,天剑门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此刻却全无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头发乱得像个鸡窝,道袍上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墨点,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堪比凡间通宵赶工的账房先生。
为了某个峰头超支的灵石分配问题,他已经愁得直薅头发。
“灵植司申请扩建药田,要加三成预算……丹器峰说要引进新型号的炼丹炉,又是两万上品灵石……就连御兽峰那帮家伙,都上书说峰里的灵鸢吃腻了辟谷丹,想换换口味,申请一笔专项资金去南域采购火云雀?”
东阳真人看着玉简上的条条陈情,只觉得眼前发黑。
这帮败家玩意儿!
当他这个掌门是开多宝阁的吗?!
宗门大阵的维护不要钱?
各峰弟子的月例不用发?
他们自己修炼的丹药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东阳越想越气,刚从自己本就不富裕的头顶上薅下几根青丝,准备用神识写个“滚”字批复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传音符跟催命似的,“嗖”地一下,悬停在他面前。
那符箓上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散发着一股熟悉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灵力波动。
还没等东阳反应过来,沈蕴那急切到破音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掌门师兄!出大事了!天要塌了!速速去主峰大殿等我!”
东阳手一哆嗦。
刚薅下来的那几根宝贝头发,飘然落地。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天……天要塌了?
能让沈师妹用上这种词来形容的事情……
东阳脑中飞速闪回。
上次她说这话,是发现金明风那老魔头还没死透。
这次又是什么?
难道金明风那老东西原地复活,还突破到大乘期了?
东阳不敢再想下去,猛地从那堆积如山的玉简中站起身,一个瞬移就消失在书房,直奔主峰大殿的正中央而去。
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叠没批完的玉简。
…
空旷威严的大殿里,只有东阳一个人。
他站在殿中,像只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踱步。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东阳一边踱步一边念叨,心里七上八下。
就在他快要把殿中央的地砖踩出包浆的时候,一道赤红色的流光从天而降,直接撞破了大殿的禁制,停在殿外。
东阳看见沈蕴那张绷得紧紧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又完了。
不如他随便挑个坏日子自爆吧,这样坏日子也变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