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枝似笑又似哭,唇角僵硬的扯着糊涂,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心,看着温辞身边的君临渊,又像是为温辞这番话语找到的理由和借口,连忙开口道:
“师尊,是不是因为他?肯定是因为他对不对?”
“师尊,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你不应该站在他的身边,你应该站在我的身边啊,我才是你唯一的徒弟啊!”
“是他!都是他!当初他害的你惨死于锁妖塔内,后来又抢走了你,你回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他,所以你才这样偏心于他!”
“可是师尊……师尊,你说过的……我或是你唯一的徒弟,我既然是你唯一的徒弟,那你又为何……为何心里没有我呢?”
白枝又哭又笑的模样有些疯癫,又或者说他早就已经疯了。
他再次握紧了自己的那把剑,那把剑还是温辞亲自为他打造的,是他的生辰礼物。
白枝眼底尽是疯狂与偏执,他冷冷的盯着君临渊,泛着寒意的剑尖直指君临渊的眉心:
“都是因为他!”
“自从他出现师尊的心里就只有他!”
“只要他死了,只要他死了一切就能够回到从前。”
“只要这世上没有了他,我便还只是你唯一的徒弟,你也只是我一人的师尊!”
白枝说得咬牙切齿,眼底的杀意毕现,几乎是转瞬间天空乌云密布,原本清冷的月色也被遮掩。
在这黑沉沉的夜晚当中,只剩下烛火的光芒,耳边隐隐有雷声炸响。
众人看着白枝的目光越发警惕,只等君临渊一声令下就随时准备冲上去。
“君临渊!就算是天道护着你又如何?今日我便是拉着你同归于尽,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枝冷幽幽的笑着,而就在他准备动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你可以试试啊,我保证死无葬身之地的人绝对会是你。”
云锦轻声嗤笑着。
白枝瞳孔颤了颤,紧接着便有一道残影从他身边抛掷而过滚落到了他面前,将他和温辞他们之间隔绝开。
躺在地上的是一具眼神空洞的人偶,而那具人偶的面容赫然和白枝一模一样。
白枝猛然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云锦,双目赤红:
“云!锦!”
云锦一身红衣,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金织云锦团扇,又用团扇遮面,轻轻笑着开口:
“不得不说你藏的还真是挺深,为了把你的每一具身体都给找出来,还真是费了我不小的力气呢。”
“白枝,你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不过你的所有身体都被我毁了,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具……”
云锦那双眼中的笑意更深:“你若是死了,可就不会再有活过来的机会了。”
温辞看着白枝指尖颤抖满眼恨意的模样,挑了挑眉。
他原本还在疑惑,白枝可不像是会牺牲自己的性命和别人同归于尽的人。
没想到是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云锦见白枝迟迟没有动作,笑眯眯的开口道:
“刚才不是还想要拉着别人同归于尽吗?怎么现在不继续了呢?”
白枝浑身都在克制不住颤抖,他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坏他好事的竟然会是云锦。
如今他最后一条退路也没了。
原本是想着,即便没了那个能够将君临渊弄死的阵法,他也可以拉着君临渊同归于尽。
只要瞒过天道的眼睛,只要新的帝王诞生,他就能够借助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躯壳重新回来。
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自己的每一条尾巴都做成了身体。
到那时候,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和温辞在一起。
但现在他为自己准备的躯壳,全都被毁了。
白枝心中很清楚,没有了这些身体,一旦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将眼底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遮掩了起来。
“我不明白……”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做足了一切准备,可他的阵法被毁了,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也被斩断了。
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的阵法是被温辞毁掉的,能够安排云锦的也只有温辞。
白枝再次睁开眼,无视了所有人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温辞,眼神中满是悲切和哀伤。
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颤抖着声音开口:
“师尊……我不明白……”
“我到底……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呢?”
白枝已经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哭得眼眶泛了红,看着委屈又可怜。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君临渊看着眼前哭红眼的白枝,只觉得不耐烦,又怕温辞会心软,于是又往温辞面前挡了挡试图挡住他的视线。
温辞察觉到了君临渊的小动作,也只是捏了捏他的手心,带着些许安抚性的意味。
“先生……”
君临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哪怕如今已经是白枝的必死之局,可他依旧担心白枝会伤害到温辞。
像白枝这样的人,在快死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他不想去赌这个可能性。
温辞看出了君临渊心中所想,轻飘飘的开口道:
“君临渊,你趁着我睡着了就把我送到冷宫去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啊。”
“那个……”
君临渊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温辞已经从他身后走出,并且朝着白枝走了两步。
温辞垂眸看着地上的那具身体,缓缓开口道:
“在捉妖这件事情上,你的确是极有天赋的。”
“白枝,一开始我并不想这样对你,也没有想过这样对你。”
一开始他以为这个世界的反派黑化和主角黑化一样,都是他造成的因果。
到底是自己养出来的徒弟。
哪怕当初为了走剧情,他也是尽可能的在剧情允许范围内对白枝好,用自己的方式护着白枝。
以至于他以为白枝也会和剧情中不一样。
可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温辞轻声叹了口气:“对一只没有犯过任何错施的小狐妖也能够下杀手。”
“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残害那么多无辜之人。”
“白枝,还记得当初我收你为徒时对你说的话吗?”
“杀妖,只杀恶妖。”
他扮演的是恶毒炮灰,但他对那些无辜的妖也下不去手。
温辞话音落下,白枝却变得更为激动了起来。
白枝咬牙切齿道:“不一样!那只狐妖不一样!”
“师尊可知,君临渊是想要用那只狐妖来代替你的身份!”
“更何况师尊当初也亲手斩杀过狐妖,狐妖本就是靠着吃人心来修炼的,我想要杀他我有什么错?!”
白枝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可无论他怎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对上的也只有温辞那双失望的眸子。
于是他又含泪一笑:“我只是气不过啊……师尊,我只是气不过。”
“若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可君临渊就做对了什么吗?”
“他为了用那只狐妖来迷惑我,甚至不惜将师尊当初你教他的东西全部都教给一只妖!”
“师尊……就算是我做的不对,可君临渊也没好到哪去!”
君临渊只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白枝。
他站在温辞的身后,毫不遮掩自己的嘲弄:
“白枝,你说你有多在乎师尊,多喜欢师尊,可是你见了师尊那么多次也没有认出他来,看来你所谓的喜欢和在乎也不过如此。”
“你以为那么小的一只狐妖连化形都做不到又能够学进去些什么?”
“就算是我想教……”
君临渊说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他偏头看着身旁的温辞,张了张嘴:“先生……”
是啊,一只小狐妖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那个时候的温辞还处于“失忆”的状态。
温辞轻咳一声,又理直气壮的开口:
“那时我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只不过是一些本能反应而已。”
君临渊眼眸一眯,似乎在斟酌。
温辞又是轻飘飘的开口:“怎么?你不相信我,觉得我会骗你?”
“君临渊,你把送去……”
“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临渊眼皮跳动连忙开口否认,温辞轻哼一声。
自知理亏的君临渊根本不敢说话。
而此刻的白枝已经完全呆愣在原地,他的眼神空洞麻木和地上的人偶没什么区别。
如今的他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觉得眼睛又干又涩。
白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又能说什么呢?
一只蛋里怎么可能会孵化出来狐狸呢?
他一直以为那只小狐妖就是君临渊故意放出来扰乱他视线的。
他以为这世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妖,他以为他的师尊会是凤凰!
可现在却告诉他,原来那只小狐狸真的是他的师尊……
白枝身形不稳的往后退了退,手中的剑都差点落在地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白枝哭着笑着。
他想起了那日在御花园中的场景,想起了他是如何将那只小狐狸丢出去,又是如何想要用阵法困杀那只小狐狸。
他厌恶君临渊,也厌恶那只被他推出来扰乱他视线的狐狸。
可他厌恶的狐妖,却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尊……
“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白枝缓缓闭上了眼,面上是无尽的悔恨。
他再次颤抖着,手握紧了手中的剑手背上青筋暴起,试图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将温辞丢出去,如果他没有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比君临渊更了解妖族……
那时的温辞还只是一只小狐狸甚至没有记忆。
如果那天他将温辞带走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白枝没想到自己这一生算计了那么多,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白枝再次睁开眼看着温辞,眼底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嗓音干涩的缓缓开口道:
“师尊……是我错了。”
“可师尊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徒弟,师尊救了我的命,将我养到这么大……我的一切都是师尊教的。”
白枝缓缓歪了歪脑袋,声音很轻:
“即便是我做错了,那也是师尊教错了不是吗?”
“师尊,你亲手斩断了我所有的退路,今日我便只有必死的结局,既然如此……”
白枝眼神忽然狠戾!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手中的利剑已经朝着温辞的命门刺了过去!
“先生!”
君临渊瞳孔骤然一紧,他本就站在温辞的身后时刻防备着白枝,如今见白枝突然动手也是下意识要将温辞挡到自己的身后。
只是他刚抓住温辞的手腕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温辞手中的桃枝就已经挑开了白枝的剑。
一股柔和的白光从桃枝上溢出,几乎是瞬间,上面开出了朵朵粉白的花,还缠住了白枝的剑。
那把利剑顺着温辞手中桃枝绕了两圈又狠狠掷出,直直刺入了白枝的心口!
“唔……”
白枝也不过是闷哼一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了。
原本密布的乌云也在此刻散去,月色重新洒满,众人的面容上也或是惊愕或是警惕。
白枝垂着眸子看着刺入了自己心口的剑,原本已经干红的眼眶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既然今日总是要死的……能自己选一个死法,也是好的。”
“师尊救了我,给了我一切……如今,如今我便将一切都还给师尊……”
白枝声音越来越虚弱,缓缓抬头朝温辞露出了最后一个笑。
“师尊……”
“砰!”
白枝最终还是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他躺在血泊中仰望着月色,直到最后闭眼时,还是握住了插在自己心口的那把剑。
温辞走到白枝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君临渊也紧跟在他的身后,眼神警惕的盯着白枝。
“先生小心……”
温辞看着白枝,轻声叹了口气:“已经死了。”
8848趴在温辞的头顶,还有些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呜呜呜……温温,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真的要对你下死手。】
温辞声音轻缓:【他对我没有任何杀意。】
8848:【啊?那你刚才……】
温辞将那把剑抽了出来,看着这把熟悉的剑。
【他只是在求死。】
【我养的徒弟,我清楚。】
【他想死,想死在我的手里,死在我送他的剑下。】
【……我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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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又写的长了一点,明天结局加番外,后天开启新世界(*ෆ´ ˘ `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