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猛强行攻下青州,俘虏王师范,陈从进渡过黄河,率军南下之际,在龙纪二年,正月时,成都之地,出了一件大事。
如今的成都,能称做大事的,也只有王建和李嗣源之间了。
王建叛田令孜,降李克用后,在李克用的援助下,王建得到了大批的军械以及李嗣源的襄助,轻易夺取成都,诛杀陈敬瑄,田令孜。
而在其后,长安朝廷下令王建,尽诛附逆贼官,也就是跟着田令孜拥立李保的成都官员。
这批人,数量巨大,大小官员不下五百人,连同家眷,那都是数千人,而且还是颇为家资,有声望的人物。
对于这些官员,王建是打着主意要收归己用的,面对长安朝廷的命令,王建一直玩的是拖延战术。
王建此人,其实水平挺高的,能带兵打仗,政治手段也不错,王建故意将长安朝廷的命令散布城中,同时又命心腹四下传播,言三川节度使王帅,定然会保住大家的性命。
如此一来,大批的官员,是纷纷效忠王建,毕竟,一个要自己全家的命,一个却是要救自己一家子,这该投奔谁,可谓是不用多言。
但就在王建在成都把收买人心这一套,玩的炉火纯青时,心腹谋臣李乂的一段话,把王建惊的一身冷汗。
王建自谓大得川中人心,于是,日置宴会,抚纳降者,可谓是意气风发,只是李乂见状,密语王建道:“公得蜀地之心,固是好事,然李克用屯李嗣源于成都城外,久不调遣,此非无意也。”
王建一开始,还表示,这是自己请李嗣源驻军成都的,如此一来,也可趁自己实力不济时,震慑川中异心之辈。
李乂冷笑道:“李克用野心勃勃,多疑善忌,明公新据蜀地,根基未稳,今既未奉朝廷之令,尽诛蜀中官员,又不曾敬献钱粮,以属下观之,李克用定然对明公极为不满。”
王建愣了一下,当即问道:“某敬献钱粮于关中,可否?”
李乂言:“可得一时之安,今李嗣源精骑在侧,若明公有异动,或长安有密令,则蜀地即时大变,李嗣源之兵旦夕可至,成都必陷兵乱矣!”
王建大惊,汗流浃背,起坐不安,急忙问道:“今川中已定,不如以上供钱粮为名,请李嗣源率兵护送入长安,待李嗣源过了剑门关后,则立刻封锁关隘!此策如何?”
李乂摇摇头,说道:“明公此策甚好,不过,以属下观之,李嗣源恐怕不会同意。”
李乂顿了一下,随即又说道:“不过,明公可以用此策试探一番李嗣源,若其欣然应允,或可说明李克用无心川蜀。”
王建点点头,随后看向李乂,口中道:“复恩,你是某最信重之人,不如由你去见见李嗣源,如何?”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明公有令,属下自当效力。”
而在其后,李乂带上一些礼品,出城拜见李嗣源,一见面便躬身行礼道:“李将军久驻城外,甚是辛劳,我家节帅感念将军守护蜀地安宁,特备薄礼,聊表心意。”
李嗣源一身戎装,面容刚毅,见李乂到来,微微颔首,语气平和道:“王帅有心了,某奉父王之命驻守于此,便是为助王公稳定川中,些许辛劳,何足挂齿。”
李乂心中暗忖,这李嗣源看似沉稳,不知内里究竟是何意思,单单看面色,确实看不出来。
随即,李乂便按王建之意,缓缓说道:“如今川中已定,田贼授首,王帅念及关中之地,屡遭兵灾,王帅欲将蜀地近年所积欠之粮草钱帛一并上供,只是路途遥远,恐有盗匪土贼劫掠,不知将军可否拨冗,率部亲自护送入朝!”
他话音刚落,便紧盯着李嗣源的神色,生怕错过一丝异样。
而李嗣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沉吟片刻后,便欣然应允。
“王帅既有此心,某自当相助,况且,我离父王身边已有多日,日夜思念,正好借此次护送之机,回长安探望一番。”
这个反应,着实出乎了李乂的意料之外,在李乂看来,李嗣源顿兵成都,肯定是打着全据川蜀之意,哪曾想就这么轻松惬意的让李嗣源离开川蜀。
这与他预想中百般推诿的模样截然不同,难道李克用真的无心川蜀,只是单纯让李嗣源协助王建?
稍作镇定后,李乂脸上露出笑容:“将军深明大义,实在令人敬佩!”
而在其后,李乂赶回城中,向王建通报,言李嗣源欣然应允,同意归师长安。
王建闻言,心中大定,笑指李乂,言其多疑了。
于是,王建一方面命人筹备上贡所需的钱粮,布匹,车马等物资,一方面命人密探李嗣源的动作。
而李嗣源的举动,也让王建再无疑虑,因为密探回报,李嗣源所率四千凤翔军,已经在收拾行装,做着拔营前的准备。
既然李嗣源准备走了,于情于理,王建都应该请李嗣源吃个酒,办个欢送仪式,于是,王建又派李乂,出城请李嗣源在成都望高楼饮宴。
李嗣源的反应,是很正常,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王建的邀请,只是李嗣源表示,军中事务繁忙,今日无暇入城,明日必然如约而至。
而在成都的这段时间里,李嗣源也不是傻傻的就窝在城外,他借着李克用义子的名头,已经暗中收买了东城监门将,张造。
张造,龙州人,和王建一样,同为忠武军八都之一,只是众人的出身差不多,经历也差不多的情况下,事业成就,却是天差地别。
王建深得田令孜的喜欢,因此,在田令孜逃往成都后,加授王建为东川节度使,而张造却不得田令孜的欢心。
因此,二人的际遇却是天差地别,王建念及二人都是出身忠武都,且认为张造是可以信任的人,因此,将东城监门将的重责,交到了张造的手中。
但这份恩情,在张造看来,却不是恩情,反倒是像羞辱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