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嗓子发干,问技术员。
对方盯着屏幕。
“还没出。”
“收视率得等播完才能统计。”
片头结束。
正片切入。
灰天压着大地。
街道上。
残旗在风里耷拉着,茶馆角落,有人低声说军阀混战,列强割地。
乡下田埂上,老农插秧,汗掉进泥里,眼睛空洞着。
这是个塌了脊梁的年代。
内有腐肉啃骨,外有强盗敲门。
镜头一转。
纽约,一间老礼堂。
烛光摇晃,墙皮剥落。
几十个中国留学生围坐一圈,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们大多是穷学生。
兜里揣着半块干面包。
此刻,一场关于怎么救华夏的争论正烧到沸点。
“议会?醒醒吧!”
“国内连说话都犯法,开个会都让军警冲了!”
戴眼镜的年轻人站起,手拍在桌上。
另一人冷笑。
“那你说怎么办?抄家伙上街?”
“我们拿烧饼跟枪杆子干?”
人群中央的青年站了起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身形清瘦,脊背笔直。
没有人喊他。
也没有人介绍。
可当他起身时,嘈杂的人声,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开口了。
“我们吵制度,争手段,却忘了最要紧的事。”
“国家要强,得先从人心里醒过来。”
“思想不独立,百姓还信天命,还跪主子,换个皇帝,也不过是换块招牌。””
“所以,第一件事,不是组党,不是暴动,是叫醒人。”
“把被压垮的脊梁扶起来,把蒙了灰的心擦亮。”
“这才是救国。”
他说得平缓。
光落在他脸上,额上有汗,眼神却亮得惊人。
礼堂里先是静,接着掌声涌起。
有人站起来拍手。
有人低头抹眼角,嘴里反复念着。
“对……”
“说得对……”
角落里。
一个穿深色风衣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合上手中的《民报》。
他没鼓掌。
只是盯着那青年看了几秒。
然后,低头,在袖口的小本子上写下几行字。
镜头缓缓拉开。
故事不只是一个人的,它串着多个人的命运。
归来的学生。
上海码头扛包的工人。
山村的女教师。
他们彼此不认识,走的路不同。
却被同一个时代推着往前。
剧里没有回避军阀混战,列强欺辱。
也没有放过街头的烟火气。
最动人的,是那些青年。
他们不是天生的火种,也怕,也哭,也曾在夜里问自己值不值得。
但他们最后都点了灯。
哪怕风大,哪怕光弱,还是举了起来。
电视机前,许多人一动不动。
客厅里没人换台。
孩子放下了手机。
连最爱吵闹的饭桌都静了。
全国上下,千家万户,盯着屏幕,看这部《站起来了》。
没有流量明星,海报也朴素。
可收视率一路爬升。
势不可挡。
第一集结尾,摄制组办公室挤满了人。
技术员盯着屏幕,嘴唇发抖,手僵在键盘上。
半晌,他才挤出一个字。
“啊……”
台长一把推开他,眼睛死死盯住那行数字。
“2%?”
如今谁还看电视?
平台割走观众,短视频抢走时间。
年轻人宁愿刷两小时段子,也不愿看十分钟正剧。
一部剧能破2%,就是爆款。
而这部剧,没有宣传阵仗,没有热搜铺路。
首播当晚,直接冲到2%。
台长涨红了脸。
“开门红!这是开门红!”
屋里炸了。
“成了。”
这不只是收视赢了。
是信这个东西,赢了。
导演站在窗边,没加入庆祝。
他低声说:“得谢谢那支MV。”
预告片配了一首叫《天地龙鳞》的歌,混进真实历史画面。
一夜之间,播了亿次。
评论全在说【哭了】【这才是我们该追的光】【剧我预约了】。
那股风,吹到了现在。
开播前,主创们私下估过收视。
题材严肃,没流量撑场,宣传动静也不大。
再加上,眼下谁还耐着性子看正剧?
能守住1的收视,不挨骂,就算赢了。
结果第一集播完,数字跳上2。
不是虚火。
是实打实的两倍。
《天地龙鳞》这首歌,更是横扫各大平台榜首。
“老百姓对这片土地还有信心。”
“所以才愿意信这些故事。”
台长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跑来跑去的年轻编导。
导演没说话,手悄悄掐进了掌心。
汗水,顺着鬓角往下爬。
观众买账不是因为宣传到位,而是因为他们真的被点燃了。
可火一起,就容不得半点湿柴。
只要剧情一松,节奏一拖,人物一飘。
哪怕只是稍微讨巧,观众就会转身走人。
高开低走的剧,他见得太多了。
一旦塌下来,砸的不只是片子,还有那点刚攒起来的信任。
他喉头动了动。
现在,一点都不能松。
广告结束。
第二集开场。
法租界一处老石库门。
天色暗下去,雨丝斜织,墙根的苔藓吸饱了水,绿得发黑。
李先生撑伞回来。
脚步不快,湿鞋在门槛留下两道印子。
屋里灯昏,妻子低头缝衣,听见动静抬了头。
“在外头跑了这么久,不如回来住几天,安生读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