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放下望远镜,镜片反射的阳光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光斑。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红衣大炮。
炮身是用南洋进口的精铁铸造,炮口直径足有一尺,炮架下垫着三层厚厚的橡木,防止开炮时后坐力过大导致炮身移位。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道:“信仰能当饭吃?能挡炮弹?”
随即转身对身后的炮兵统领喊道:“王大炮!检查炮膛,装弹!”
王大炮是个满脸虬髯的汉子,左手缺了两根手指。
那是之前征蒙古时被火炮炸伤的。
他听到命令,立刻弯腰钻进炮架下,用一根铁钎探进炮膛。
确认里面没有残留的火药渣,然后朝身后的士兵喊道:“装实心弹!火药填三斤!”
两名士兵抬着一枚三十斤重的铸铁实心弹,小心翼翼地从炮口滑进去。
另一名士兵则用长勺将黑色的火药送进炮膛,最后用炮塞紧紧压实。
王大炮亲自拿起火把,站在炮身侧面,眼睛盯着蓝玉手中的令旗。
蓝玉的令旗猛地挥下:“火炮齐射,目标,敌军密集阵形!”
轰!轰!轰!
五十门红衣大炮同时轰鸣,炮声像惊雷般在旷野上炸响,城墙上的砖石都在微微颤抖。
灼热的炮口焰将空气烤得扭曲,黑色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士兵们连连咳嗽。
三十斤重的实心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砸进十字军阵列。
马可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巨响,紧接着身边的人就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飞了出去。
他看到前排的重步兵连人带盾被炮弹砸中,塔盾像纸片一样裂开,鲜血和碎骨溅了他一脸。
他吓得瘫坐在地上,木十字架掉在沾满鲜血的泥土里。
之前的狂热瞬间被恐惧取代,只剩下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里希特霍芬的白色战马受惊跃起,他死死攥着缰绳,才没有摔下去。
当烟尘散去,他看到阵列中央出现了一道宽达十丈的缺口。
缺口里堆满了尸体和破碎的铠甲,几名幸存的士兵躺在地上哀嚎,他们的腿被炮弹砸断,白森森的骨头刺出皮肉。
“前进!不许退!”
里希特霍芬拔出长剑,朝着身边试图后退的士兵砍去。
锋利的剑身劈开了那名士兵的头盔,鲜血喷溅在他的银铠甲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痕。
“上帝与我们同在,炮弹伤不了虔诚的信徒!”
可信仰终究挡不住炮弹。
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这一次,炮弹落在了法兰西轻骑兵的阵列中。
一名骑兵被炮弹击中,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泥,战马的头颅飞出去老远,滚到了马可的脚边。
马可看着马眼中残留的惊恐,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疯一般的爬起来,转身就往后方跑,嘴里喊着:“我不要上天堂,我要回家!”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逃跑,左翼的西班牙长枪兵阵形彻底混乱。
他们手中的长枪互相碰撞,不少人被绊倒在地,随后被后面涌来的溃兵踩成重伤。
里希特霍芬看着眼前的乱象,气得浑身发抖。
他想再次举剑斩杀逃兵,可身边的亲兵却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将军,不能再杀了!
再杀下去,士兵们会哗变的!”
蓝玉站在城墙上,看着十字军阵列中的混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对李信说:“传令下去,火铳营准备,等敌军再靠近些,就给我狠狠打!”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圣港城外的战场染成了暗红色。
十字军的冲锋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旷野上的尸体堆积如山。
有的地方尸体叠了三层,鲜血顺着地势流淌,在低洼处形成了一个个暗红色的水洼。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连飞过的乌鸦都在低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里希特霍芬的白色战马早已被鲜血染红,马腿上还插着一支明军的火铳子弹,每走一步都在微微颤抖。
他靠在马鞍上,大口喘着粗气,铠甲下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又冷又黏。
上午教皇的使者骑着快马赶来,带来了教皇的命令。
必须在日落前拿下圣港城,否则就要将他革除教籍,交给宗教裁判所审判。
“将军,我们不能再这样硬冲了!”
副将托马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的左臂被火铳子弹击中,伤口用布条草草包扎着,鲜血正不断从布条下渗出来。
“明军的火炮太厉害了,我们的士兵根本无法靠近城墙,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日落,我们的人就会死光!”
里希特霍芬沉默着,他抬头看向圣港城墙。
城墙上的明军正有条不紊地装填火炮,火铳兵的队列整齐划一,甚至能看到城楼上飘扬的大明龙旗在风中舒展。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群野蛮的异教徒,而是一个拥有强大组织力和先进武器的帝国。
“传我命令,全军撤退,暂时休整!”
他终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可撤退的命令刚传下去,城墙上就传来了蓝玉的喊声:“想跑?没那么容易!
王宇,水师准备好了吗?”
城墙上的黄色令旗猛地向下一挥,远处的海面上顿时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二十艘大明战船缓缓从海雾中驶出,这些战船都是福船改进而来。
船身长达三十丈,船舷两侧各有二十门火炮,炮口正对着十字军的退路。
轰!轰!
战船上火炮齐射,炮弹落在十字军的退路中,炸起的泥土和碎石像雨点般落下。
正在撤退的十字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炮击吓懵了。
不少人转身就往回跑,却又撞上了后面涌来的溃兵,整个队列彻底陷入了混乱。
里希特霍芬惊呼道:“不好!是大明水师!”
他之前根本没考虑到明军会有水师支援,此刻退路被断,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城墙上的明军趁机发起了冲锋。
李信率领着三千名火铳兵,排成三列横队,朝着混乱的十字军推进。
第一列士兵开枪后,立刻转身后退装填弹药,第二列士兵紧接着开枪。
如此循环往复,火铳的枪声如同爆豆般此起彼伏,子弹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细小的白烟,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一名十字军士兵的倒下。
马可混在溃兵中,拼命地往前跑,他的鞋子早就跑丢了,脚底被碎石划破,流出血来,可他不敢停下。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格雷神父的嘶吼:“不要投降!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他回头一看,只见格雷神父正挥舞着十字架,试图拦住逃跑的士兵,可一名明军火铳兵已经瞄准了他。
马可想喊“小心”,可话还没出口,枪声就响了。
格雷神父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伤口。
手中的十字架掉在地上,随后重重地倒了下去,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