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胆大包天如出一辙,焦志行这些人精拿到答卷就瞧出来了,哪里还需与永安帝打赌。
不过众人不会扫了天子的雅兴,当即纷纷道:“哪里有如此巧合之事。”
永安帝命人当场拆开,露出上面“平兴县周既白”六个字。
“果然是一黑一白师兄弟,诸位,如何啊?”
焦志行等人自是感叹连连,又高呼天子圣明云云。
永安帝仰头大笑,极为畅快。
三年前他就将陈砚查了个仔细,知道陈砚与周既白被抱错之事,不成想这兄弟二人都如此聪慧,都不足弱冠就力压天下士子。
待敛去笑声,永安帝道:“那一黑既是三元及第,这一白岂能落后?以周既白之才,足以得这状元。”
金口一开,又一个三元及第诞生。
传胪大典上,周既白听着那响彻广场的呼喊“第一甲第一名周既白”时,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双腿仿佛站在棉花上,浑身上下只有那颗疯狂跳动的心将其压住。
三年前,就是在此处,这广场上飘荡的全是陈砚的名字。
当时的陈砚是否也如他今日这般难以自持?
“状元公快去谢恩吧。”
旁边响起一人的提醒,周既白看不清是谁,脚步杂乱地上前,正对鳌头而站。
原来这便是独占鳌头之意。
周既白藏于袖中的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肉,才能让自己保持镇静。
待榜眼与探花二人慌乱上前时,周既白便想,原来大家都如此失态,反倒镇定下来。
跪下,谢恩。
起身后,周既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一道道灼热的目光。
周既白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直到大典结束,他才稍稍松了力气。
待传胪大典结束,周既白等三人走到宫门前。
承天门、午门、端门为新科一甲大开。
榜眼与探花对周既白道:“周兄先请。”
周既白分别对二人点了下头,提起衣摆,昂首大跨步走向午门。
这便是三年前陈砚所走的午门,今日他终能走过。
他周既白终不负自己的诺言!
情绪在胸口澎湃,他仿佛看到陈砚三年前的背影,从午门缓步而过。
周既白跟随而去,踩着那人的脚印一步一步向前,直到走出午门。
一众官员迎上来,将他带去换衣簪花。
同样身着绯罗圆领袍,身披红锦,陈砚身穿绯罗圆领袍,红袍领缘以金线盘出梅兰竹菊暗纹,身披红锦,腰束青鞓犀带,头戴两侧各插镀金铜胎点翠宫花的乌纱,十七岁的周既白比之三年前的陈砚少了几分稚嫩,多了成熟。
待上马从承天门出发,周既白头一次看到了无数为他喝彩的百姓,更有无数鲜花、香囊朝他砸来,以至他头上、身上全是花香。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三年前的陈砚为何要躲了,实在难消美人恩啊。
想躲是躲不掉的,周既白便挺直腰杆子受着,直到被楼上一名女子的帕子遮挡住脸,周既白臊得满脸通红,慌乱将帕子抓下来,想丢又觉对不住佳人,拿在手里又觉唐突佳人,一时进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堂堂三元公,力压天下士子,此时竟因一方帕子而难住,惹得不少女子偷笑,对这位三元公也越发喜爱。
杨夫子早将鞭炮从家门口铺到胡同口,待周既白快回来时,他便点燃了鞭炮,烟雾飘满整条胡同。
周既白下了马,在一片鞭炮声中对着杨夫子深深一拜,藏在心中的话语千千万,此刻却只能憋出一句:“学生谢夫子多年的教导之恩。”
杨夫子眼含热泪,上前将其扶起,心中千千万万的话语此刻也只能化为几个“好”字。
师生二人破开烟雾,缓步踏回屋子里,关上门后,便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那坛状元红。
这一夜,周既白耳中始终回荡着“第一甲第一名——周既白”的声音,眼前尽是那些欢呼的百姓,鼻尖还能清晰闻到香气。
周既白想不明白,三年前的陈砚如何能轻易从这等荣耀中脱身。
他清楚地记得陈砚在翌日一早,就神色如常地与夫子说:“科举一途于昨日已了,此后便该是仕途了。”
真正到了这一步,他才意识到陈砚的心性是何等的坚定。
一直到后半夜,周既白都睡不着,他干脆起身,拿了笤帚先将家中里里外外清扫一遍,还未静心,就提水擦桌椅。
虽是大病初愈,浑身却好似有使不完的劲,让他一直干到天色大亮也没觉得累。
杨夫子起床,见到的就是正忙着打扫的周既白,待问明缘由后,他便“哈哈”大笑:“人生能有几回这等荣耀时刻,多沉溺几日又有何妨?”
周既白却极不赞成:“我若沉迷其中,就是意志不坚,只会阻碍仕途。”
杨夫子笑着调侃他:“后面还有恩荣宴,纵使你勉力静下心,依旧会被撩拨起来,不若待恩荣宴之后再静心。”
周既白沉吟片刻,正色道:“夫子所言极是,学生该歇息片刻,为在恩荣宴中出彩做准备。”
若能成此科的领袖,便有利于他在朝堂立足。
当年阿砚因得罪徐鸿渐没有那等几回,如今他必不能放过。
一顿恩荣宴,周既白将同科的名字牢记于心,还因才学赢得满堂喝彩,收获颇丰。
待恩荣宴后,周既白只要一高兴,就打扫卫生、劈柴,还抢了杨夫子做饭的活儿。
当杨夫子吃着寡淡无味的餐食时,心中颇为欣慰。
好歹既白能把饭菜煮熟,往后便是他不在身边,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杨夫子本想晚些时候再前往松奉,王申却找上门,告知他专利法通过,且陈砚的糖与设计的包装等都有专利保护,需得尽快告知陈砚。
杨夫子只得提早出发前往松奉,周既白在送杨夫子离开的前一日还在家中干活。
好在已没了前些日子那般有劲儿了,应该没几日就能彻底走出来。
“夫子既来了松奉,先好好歇几日,学生派人带您在松奉转转,也瞧瞧此地的风土人情。”
“老夫如此远过来,歇息几日怎够?一个月内,老夫什么也不会干。”
杨夫子根本不听陈砚忽悠。
刚扶着既白考完殿试,又要来给怀远卖命,纵使上吊也得喘口气吧。
既来了海边,怎么也得钓一个月的鱼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