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的护卫工作全部改为南直军队接手,第一波是镇岳卫,第二波是炽羽卫,第三波是昭武卫,然后是操江水师,最后是昭武卫和骧云卫的混编,每一队只负责一段路程。
严密的军纪,高昂的士气,精良的装备,正规的交接,不仅身份已经转变成罪犯的马科、祖宽震惊,囚车里的王嘉胤震惊,茅元仪、杜应芳震惊,就是孙承宗也有些茫然了。
新六卫如果派去平辽,应该能够荡平建奴吧?小皇帝将这只强军安置在南直,是不是太浪费了?怪不得小皇帝的苛政在南直毫无波澜,二十多万新六卫的刀锋足够让南直变得聪明安静了。
孙承宗的迷茫不仅仅是小皇帝的武力强大,而是这强大的武力满打满算才刚刚一年时间。一个四岁的娃就可以从无到有建立一只这样的军队,让大明的所有统帅都非常怀疑人生。
朱慈炅不是白手起家,开始就有上直卫的精兵,然后重金招募的边军精锐,在燕山大胜后蜕变,以剩余新六卫为骨干整编参战卫所、边军、民壮、南直卫所和京营,最后又征招皇民义务兵。
其实没什么神奇的,足衣足食、足饷足训而已。
朱慈炅并不觉得他现在的新六卫很强,反而觉得他们身材单薄,跟鞑子简直不能比。大量南兵加入,稀释了原本的战力,除了平均文化高点,一无是处。
想取胜只能靠团队,还要加强组织度,加强训练,加快武器装备更新。
在朱慈炅眼里,还是刚出北京时那只新六卫才让他安心,虽然只有两万多,但个个是强兵,而他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好兵了。
他没有觉得是自己再也发不起那只军队的军饷,反而怪南兵素质差。搞得他的几个军事参谋和新六卫的指挥们非常郁闷,不知道皇帝眼中的强兵究竟是怎么样的。
新六卫的军官数量冠绝大明,体系严密甚至比现代编制还强,初级兵听二级兵的,二级兵听三级兵的,三级兵最少也是伍长,之上还有拾长、小旗、旗佥军监。
不过,新六卫的后勤压力也是非常大的。因为这是纯野战部队,不是大明传统的屯兵,他们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就算是娱乐的军中足球,也一样寓训于乐,那怕驻防地方也是如此。
孙承宗在南京新港下船感叹他们所见过的新六卫,朱慈炅也正在御书房跟孙传庭和洪承畴讨论新六卫。
“皇上,臣建议驻军采购权限还是下放千户吧,佥军卫已经下到小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目前各驻守千户之间有的地方实在距离遥远,来回都要两三天,往往还必须是千户、副千户带队,实在有些浪费时间,地方有警,他们主将不在反而不好。”
洪承畴捧着文书,盯着正在练习书法的朱慈炅温声禀报。
朱慈炅似乎只在专心写字,一旁研墨的刘若愚反而开口了。
“监军太监只下到了警备区,你能保证下面的千户不贪污?后勤也交给千户,用不了多久那些千户就会成为军头。皇爷,奴婢觉得这事不妥。”
洪承畴有些愤怒,你的监军太监才是贪污主力,孙传庭拉了下他的衣袖。
“皇上,军中采购是大项。按照皇上的说法,驻军经济也是推动地方建设的重要一环,各警备区都能让当地百姓赚到不少钱,有不少人专门种时蔬供给军队。下放千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推动更多地方的百姓获利。”
朱慈炅手中笔一顿,迅速提笔,画出一道漂亮的笔锋,让他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
“好,下放吧。不过军中反腐要长抓不懈,也不能只依靠佥军卫,你们也要主动担责,受理举报。白泽卫回报,有些商人靠贿赂监军太监,垄断了驻军物资。
刘大伴,孙参谋,你们一起查吧,不是一个两个,哪怕是功臣也必须处理。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朕的新六卫,不是只有不怕死就够了,况且,你们觉得朕亏待过他们吗?”
刘若愚脸色大变,甚至有些惊慌。他以为整编后的厂卫完全受他辖制,朱慈炅收到的消息都需要他整理汇报,他已经可以像魏忠贤一样只让皇帝得到部分事实了。
但朱慈炅轻飘飘的一句白泽卫汇报,让他突然幻梦惊醒,脊背发凉。岳鸣珂那个江湖野人根本不受所谓的内廷规则影响,而内廷太监们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自己敢耍手段,哪怕再亲近,朱慈炅都会要了自己的命。原则上犯的错,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弥补的。
朱慈炅的帝王心术有点恐怖,内厂表面是他压制锦衣、六合、佥军、白泽、獬豸五卫和东厂的机构,但李实恐怕也是监督他的人,而且五卫两厂都可以直接向朱慈炅汇报。
前日,前镇岳卫监军李凤祥回到了大内,恐怕不仅仅是他的任务完成了,单纯只是押送上海的白银入内库。
李凤祥暂时没有任命,此时看来,这个一直在御马监监军体系里的太监,恐怕要替换掉新六卫六位监军中某人的位置。
在新六卫中搞钱,结局恐怕只有一个。刘若愚很快将某些孝敬抛之脑后,他这位监国司掌印要是分不清自己的立场位置,东宫总管的身份都救不了他。
刘若愚果断的放弃了研墨,跪倒在地。
“奴婢明白,奴婢会会同内厂、佥军卫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孙传庭其实也有些慌了,因为在他看来,当初广济仓的那些将官也是他在军中的人脉,将来他如果要挂帅督军,也是需要这些人的。
他严厉训斥过,警告过,但也说他会遮掩一二。现在,他怎么遮掩,这事按照新六卫的条例是要掉脑袋的。
他很想提醒朱慈炅,这些人虽然伸手了,但都是你朱慈炅的忠臣啊,人家跟着你流过血的,杀掉会不会让军中寒心?但他也不敢,只能弯腰下拜。
“臣遵旨!”
朱慈炅似乎一直在自我欣赏自己的书法,觉得自己功力大进。
“没什么其他事,你们退下吧。”
洪承畴和孙传庭对视一眼,犹犹豫豫的开口。
“皇上,天工院还有一件事。就是建奴使者已经关在南京马上两个月了,皇上不接见吗?”
朱慈炅抬起头,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朕又没有亲政,见什么见?这事不应该是内阁处理吗?”
洪承畴吞咽了下口水。陈震亨胆大包天,答应金使,先把锦州吃到了嘴里,后续的事情全部推给文官。范景文借口权限不够,又推给了北京。
北京争论不休,黄立极非常想议和,但又不敢背负失土投降的骂名,只要他同意议和,历史必然把他和秦桧联系。黄立极把难题扔给南京,正好金使也想拜见朱慈炅。
朱慈炅最开始还是想见见的,但后来突然醒悟,你黄立极不想做秦桧,难道要我朱慈炅来做完颜构。朕又没亲政,见什么见,朕还这么小,容易被丑陋的建奴吓到,到时你们谁负责?
于是,卡住了。洪歹极的使者没有人联络了,这坑苦了南京礼部的小小主事,他和胡贡民、多积礼一样一筹莫展。
议和?永乐大帝的祖训在呢。“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这话太坑,被总结成了: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议和就是投降的代名词,沈阳等地本来就是大明领土,谁敢同意议和?
建奴就是叛逆,在煌煌大明眼里连藩属的资格都没有,这还怎么议,同意朝贡不就变相认为金国是藩属,把东北割让了吗?
朱慈炅溜到南京来已经严重违背祖训了,再答应割地,那怕是战略休整,那怕是他活着能威压史官。全民“硬骨头”的大明,野史也绝对要记他一笔的,野史可比正史牛逼。
朱慈炅不上当,刘一燝更不会上当了,大家理智上都明白要休养,但没人拍板,这让天工院也非常为难。
朱慈炅看着洪承畴便秘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
“打,要奉陪到底,要彻底的收复东北,要打败一切敌人。谈,大门也敞开。你们一定要重视,两个月不行就三个月,三个月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三十年。
你们慢慢和谈吧,朕就不见了。朕相信,谈着谈着,所有问题都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