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又找上门来了。”
听着远处响起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维恩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他快步走到窗边,看到汽车的车灯已经亮起,便坐回椅子上,等待这陌生的访客离开。
屋外的风很大,汽车开走了,车灯的光也随之消失,见屋外的土地又恢复了平常的荒芜,维恩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他没有心思歇息或是继续吃饭,而是立即走到房内的一个单独小房间。
房间的门紧闭着,已经有些年没打开了。
待维恩拉开房门,呈现在其中的是一台蒙尘的电报机。
自从安布罗斯的大变故发生,门德斯家族不得不背井离乡,为避免更大的危险降临,远离那个是非之地,逃往全国各地。
但即便是让安布罗斯这个名字从大众视野中淡去,麻烦依旧接踵而至。
维恩还记得,上一次有陌生人到访是三年前,那个人得到他提供的信息后毫不停留,当晚就抵达了安布罗斯。
家族中负责驻守在镇口的几名成员几乎没有做反抗,便被那人杀死。
所幸那人对枪械这种武器的提防心不强,最终无法以一敌众,惨死在安布罗斯。
而这样的事,据先祖记载,在家族建立伊始,短则三年,长则十几年总会发生一次。
那些对家族抱有恶意的人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行为举止完全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有些人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也不认识英文。
但他们全都身怀奇术,哪怕在异国他乡,依旧能找到家族所在,并毫无理由地屠杀门德斯家族的成员。
起初发起袭击的人还算好对付,甚至不是家族普通成员的对手。
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异乡来客的手段便愈发莫测,战斗力也节节拔高,尤其是导致家族被迫离开安布罗斯的那个人,几乎杀死了一半的家族成员。
即便是以杀人为乐的门德斯家族,遇到这种事也会感到畏惧,近年来,他们的行事风格已经低调了许多。
维恩还以为那些异世界的杀手已经放过了他们,现在看来,局势还是不容乐观。
“但愿这家伙好对付吧……”
这样想着,维恩擦了擦电报机上面的尘土——
房子旁边有一根架设在长杆上的铜线,可以用大地作回路与安布罗斯取得联系。
这是他们的预防手段之一,假如这人真是意外跑到这里的普通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在驻守者手下。
倘若他不是,有维恩通风报信,家族那边也能有个防备。
其实在维恩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毕竟他这里已经足足两年没有陌生人到访了,深夜突然前来,看样子还不是本地人,访客的目的似乎不言自明,大概率是异世界的猎杀者。
若非如此,许久没体验过屠戮快感的维恩早就悍然下手了,哪会这样畏惧,连房门都不敢开。
……
电报键的衔铁带动击锤敲击在金属条上,长短电流声嘀嗒作响。
已经很久没使用过摩尔斯电码了,维恩发送信息的速度并不算快,时而停下来思考要发送什么单词。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胡子拉碴的脸,任谁都想不到,这个模样仿佛普通老农的独自居住在荒野间的人,手上染有十数条人命。
屋外的风还吹着,汽车的声音再没响起。
第一句话还没打完,维恩突然感觉心头悸动,有种不祥的预感。
出于对感觉的尊重,他放下手头的发报工作,快步走到卧室取出了一把霰弹枪,然后趴在窗口向外望了一眼。
屋外的世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被风吹来的沙砾敲打在玻璃上。
在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中,维恩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子弹上膛,他不敢再继续发电报,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后,然后俯身趴在地上将耳朵贴紧大地去听脚步。
然而没有,没有脚步声,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仿佛所有在心头狂鸣的警兆都是幻觉。
至此,维恩不免觉得可能是他太过疑神疑鬼,便站起身来,一手持枪对准门外,另一只手则要拉开插销,准备开门看看。
风呼啸着,屋内气氛有些沉闷,金属插销带动挂在门上的细铁链,刚刚发出清脆的声响,厚重的门板便“喀嚓”一声被穿透。
维恩根本没反应过来,木屑便飞溅到他的脸上。
随即,一双大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一直抱有警惕,哪怕瞬间被制住,维恩依旧想要努力抬起枪口冲着门后开枪。
然而隔着门板,那人却像有透视能力一样预判到了维恩的举动,他只是攥住维恩的脖颈将其往门上一拽,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便将枪管挤得朝下,再不能对准门外。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抵抗都显得分外可笑。
维恩的脸已经憋得发紫,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重新把枪拿起来,但门后的人几乎要将他拽的嵌入门板中,他甚至感觉自己就要挤碎门板跑到门的另一头。
疼痛和缺氧使他丧失了大部分还手能力,他像一头重伤的野兽,红了眼,依旧想要给猎人最后的攻击,可属于常人的肉身却承载不了他最后的意志,很快维恩就晕了过去。
……
失去意识后不久,当冷水浇在头上,维恩才缓缓醒转。
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手脚紧紧地束缚住,动弹不得。
而对面,他家昏黄的灯光下则坐着那个陌生来客。
之前只是匆匆一瞥,如今有充足的光照,他才看清这人的面貌,典型的亚洲人长相,而且身材格外高大,神色间有种独特的沧桑感,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仅凭这一眼,维恩就可以断定,此人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正是追杀门德斯家族的异世界杀手。
甩了甩头,尽量减轻冷水淋在身上的不适感,没等对方发问,维恩便率先开口说话。
“为什么?”
陈舟正翻看着从电报机旁找到的纸张,听此一问颇有些疑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追杀门德斯家族?
我们家族究竟跟你们有什么冤仇,让你们一次次前来,哪怕我们已经放弃了安布罗斯你们依旧没有停止,为什么?”
维恩知道自己落到这人手里已经算是具尸体了,不过他倒不像布莱恩夫人那种后续加入门德斯家族的成员一样贪生怕死。
在维恩眼里,生命本就是一个没什么分量的概念,他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但他想死个明白。
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维恩以为追杀门德斯家族的异世界来客都是同一世界同一组织乃至同一家族的成员,万万想不到陈舟对此竟一概不知。
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在陈舟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此之前,陈舟一直以为自己在暗杀人魔家族在明,只要他找到安布罗斯,就能做好充足的准备再行动。
听到维恩这番话他才知道,原来接受这份契约的人远不止他一个,杀人魔家族也早就知道有人追杀他们,而且似乎还知道追杀者并不属于这一世界。
此前他只担心自己的反常相貌被注意到,从而引起杀人魔家族的警觉,导致被人先下手为强。
现在看来,敌明我暗这一判断并不准确,杀人魔家族为对付外敌做出的准备也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杀人魔家族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嚣张,他们也会畏惧,甚至为避开追杀远离了故土。
从俘虏的一句话中捕捉到了太多信息,陈舟制定的计划一下子就被打乱了。
换位思考,假设他知道有人正在追杀自己,除了逃跑之外,一定会在家中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敌人前来。
杀人魔家族成员众多,怎么会减少防范,如今的安布罗斯说不定已经被打造成了一座堡垒。
如果说他在一个废弃小镇以一敌百还有不小的胜算,那仅凭一己之力攻破一座堡垒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现在还执意前往安布罗斯,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心里虽然惊讶,陈舟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他已经意识到抓到的这个老家伙是个真正知晓内情的“大鱼”,比布莱恩夫妇这种外围成员有价值的多。
有这份意外之喜,他自然不能轻易将其杀死,总要榨干其利用价值,打探出足够多的情报才好。
尤其是关于安布罗斯内部的布置,杀人魔家族究竟有什么实力,家族内部又是怎样的结构,什么样的才能算是核心成员等等问题,自是了解的越详细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