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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泰天府城西郎府门前。
此时晨光恰好漫过泰天府西市的青石板路,照耀着那沿街矗立的九座高耸的牌坊。
所有牌坊都高达四丈,由青石雕琢,威严厚重,顶端皆雕有瑞兽,柱身刻着郎家先祖的名讳与官阶。
尽管历经风雨侵蚀,牌面镌刻的‘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都察院青州道监察御史’、‘青州通政使司右通政’等字样依旧清晰可辨,无声诉说着泰天朗氏这个家族的煊赫历史!
整整九位四品大员,当朝四品门第!
而此时沈天就站在牌坊下,看着前方的郎府。
此刻的郎府大门紧闭,那以青罡岩砌成的三丈院墙上,隐约可见巡逻家丁的身影,只是此刻那些身影都透着几分慌乱,频频朝街心张望。
而在沈天身后,沈修罗与沈苍如磐石般侍立,二人的甲胄都在晨光下泛着冷硬光泽。
再往后,是三队共一百一十名披挂整齐、甲胄森然,列成规整方阵的沈家精锐甲士,以及一队二十人,全身笼罩在重甲之中、手持塔盾与四百炼碎山锏的亲兵,那盾面铭刻的固元符纹隐隐流转土黄灵光,清脆的甲叶碰撞声让人胆寒。
还有六名新招纳的七品武修分散在队列两侧,他们腰间兵刃悬垂,气息沉凝,目光锐利如鹰隼。
这些沈府家兵凝聚的肃杀之气,让整条街道为之凝固。
沈修罗垂着眸子,淡金色的狐瞳却悄悄瞟向身侧的沈天。
少主的侧脸在晨光下线条分明,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澜。
她心中不由暗自揣度,这位少主的行事风格看似张狂无忌,其实极其稳健。
一个多月前,少主就曾向她详细询问过郎子贤与章枫,还有幽冥坊血祭的种种,却始终按兵不动。
直到昨日,她闭关突破到七品上境,体内玄狐血脉与《玄狐天变大法》第三重心法彻底交融。
突破后她与沈苍切磋,与之硬拼七十招后才稍落下风。
这还是在没用游斗之法的情况下,若是她展开幻影流光步,采用游击之法,她有十足把握凭那‘灵源归墟’带来的无穷真元,将沈苍拖至力竭。
少主亲眼看了他们切磋后,就让人给郎子贤与章枫送去拜帖,邀约郎子贤与章枫过府一叙。
沈修罗估计沈天是自忖有两大六品战力在手,又有五十把八品破罡连弩,一百一十号日渐精锐的家兵部曲与众多七品武修,即便那幽璃夫人恢复全盛也能一战,有了底气之后,开始着手调查幽冥坊血祭事宜。
那阴妃虽是四品,实际战力比五品巅峰的御器师强不了多少,他们勉力可以应付。
只是郎子贤与章枫二人一整日无回应,这才带着他们亲自登门,兵临郎府。
不过他们这般兴师动众,声势煊赫的赶至,又在门口列阵等候,郎府的大门却死死紧闭着,除了院墙上的家兵在奔走,内部没有任何动静。
沈天皱了皱眉头:“老沈,再上前通传。”
沈苍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抬手叩响了那沉重的兽首门环,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沉闷。
“郎子贤可在?靖魔府试百户沈大人,前来拜访!”他的声音浑厚洪亮,穿透门扉。
门内沉寂片刻,才‘吱呀’一声,拉开一道狭窄缝隙。
一个须发花白、满脸惊惶的门房探出半张脸。
他眼神不安惊疑地扫望着门外森严的阵列,尤其是阵列前方那位神色平静的沈天,嘴唇打着哆嗦:“沈~沈少,实在对不住,我们家少爷,他~他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他苦着脸,声音带着哀求,“还有,我们家老爷,老爷有严令,若是沈少登门,务必回绝。万请沈少不要难为小的!”
他心中叫苦不迭,其实他家老爷的原话是‘那丧门星敢来,直接给我打出去!’,可看着门外这阵仗,他哪里敢说半个‘打’字。
沈天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告诉你家主人,北司靖魔府公干,非是私访,开门。”
那门房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如同被毒蛇盯住的老鼠,猛地将头缩了回去,门缝‘砰’地一声合拢,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然而片刻过去,郎府内依旧一片死寂,毫无回应,仿佛里面已是空宅。
沈天眼底闪过了一抹无奈,心知这郎府是打定主意不肯开门了。
沈天随即提聚起识海深处那二十七缕凝练如实质的一品神念,将之悄然铺展,瞬间笼罩了整个郎府前院,随后又如同无形的触须,往记忆中郎子贤居住的院落延伸过去。
片刻之后,沈天眼神骤然一凝。
不对劲!
“破门,打进去!”
沈苍身形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郎家虽已没落,家产与部曲相较于全盛时已十不存一,家主郎玉成更因牵涉青州府库盗空案身陷囹圄。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郎家尚有郎玉成这位准四品的御器师,加上两个五品一起被关在牢里,底蕴犹存。
不过这迟疑只是刹那,他随即眼神一厉,低喝冷声:“撞开!”
两名身材魁梧、披着玄龟磐石甲的重甲亲兵应声而出,如同两尊移动的铁塔,肩头凝聚土黄色罡气,狠狠撞向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轰隆!”
一声巨响,门栓断裂,两扇大门轰然向内洞开!门板撞击墙壁,发出沉闷的回响。
门开的瞬间,郎府前院内人影晃动,呼喝声四起。近百名家兵护院手持刀枪涌了出来,迅速结成阵势,堵住通往内院的路径。
然而,当他们看清门外那如同钢铁洪流般的沈家精锐时,尤其是那五十把闪烁着符文的破罡连弩森然抬起,冰冷的弩箭对准了他们,所有呼喝声戛然而止。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郎府护卫的心头,让他们脸色发白,握兵刃的手心沁出冷汗,竟无一人敢率先动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僵持之际,内院方向猛地传来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沈天小儿!安敢在我郎家放肆?!”
声浪滚滚,带着强大的罡压。一道人影如大鹏展翅般从内院狂掠而出,稳稳落在内院拱门之前,恰好堵死了通往内宅的要道。
来人身材高大,年约四旬,面容与下狱的郎玉成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桀骜与戾气。
他身穿一件深紫色锦袍,虽无甲胄,但周身罡气澎湃鼓荡,隐隐形成一层青灰色的气罩,衣袍无风自动,正是郎子贤的叔父,一位六品巅峰的御器师——郎玉峰!
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沈天,眼中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与鄙夷:“滚出去!我郎家不欢迎你。”
他周身六品巅峰的罡气如同实质的风,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沈天神色丝毫未变,目光越过郎玉峰,仿佛可穿透那内院的拱门:“我要见郎子贤,你现在让开,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若执意阻拦,便是亲手断送他的性命。”
郎玉峰闻言,却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先是一声哂笑,随即双手紧握,一对四品阶位的金丝手套‘裂云手’发出轻微的嗡鸣:“我郎家虽不比从前,也容不得你这般撒野!沈天,你再不滚,休怪老夫以大欺小,将你等尽数打出去!”
不过当他触及到沈天身后的那群甲士,眼神为之一凝。
这小混账的麾下,居然养了这么一支精锐部曲?
沈家供应得起吗?沈八达到底拿了多少钱?郎玉峰想到自家日渐衰弱,所有家兵现在连装备都配不齐,心中不由郁恨难甘,对眼前这个阉党竖子更看不顺眼。
沈天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挥了挥手:“开路。”
命令一下,沈苍与沈修罗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目标直指堵在内院门口的郎玉峰!
“放肆!”郎玉峰见状先是微微一愣,似颇觉意外,随即眼中掠过一抹轻蔑之色。
一个六品中境的奴仆,加上一个刚入七品上的小妖奴,居然还敢对他动手?
他双掌一错,青灰色的罡气瞬间凝成两只磨盘大小的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一掌如山岳压顶拍向沈苍,一掌如毒蛇吐信,刁钻狠辣地抓向身形更快的沈修罗。
沈苍面对这威势惊人的一掌,眼中却毫无惧色,反而精光爆射。
“撼岳镇海!”
他一声低吼,体内归元吞海诀疯狂运转,土黄色的厚重罡气澎湃而出!身上五品符宝‘镇海玄山甲’瞬间激活,玄青色的甲片亮起土黄与湛蓝交织的符文光芒,与体内本命法器八荒撼神铠的防御力完美迭加!
轰!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座移动的山岳,双钺交叉,悍然迎上郎玉峰的巨掌罡气!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沈苍脚下青石板寸寸龟裂,身形猛地一沉,双臂剧震,气血翻涌。
但他咬紧牙关,八荒撼神铠与玄山甲光芒大放,硬生生将那股足以开碑裂石的巨力扛住,脚下如同生根,半步不退!
土黄色的罡气护罩剧烈波动,却坚韧无比,牢牢顶住了郎玉峰的第一波攻势,为沈修罗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就在郎玉峰的注意力被沈苍这悍不畏死的硬撼吸引的瞬间,沈修罗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近!
“幻影流光·镜花劫!”
她清叱一声,手中‘镜花水月’所化的新月弯刃骤然爆发出璀璨迷离的月华!
郎玉峰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阵剧烈扭曲,刹那间,竟有七八个沈修罗的身影同时出现!
这些身影姿态各异,或持刀直刺,或旋身劈斩,或腾空下击,每一个都灵动无比,气息难辨真假,如同水月镜花,将他前后左右的空间完全封锁!
凌厉的刀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虚实难测,强烈的幻术之力更是直接冲击着他的感官,试图扭曲他的方向感和距离判断!
“雕虫小技!”郎玉峰毕竟是六品巅峰,心神虽受刹那干扰,但反应极快。
他冷哼一声,识海精神力强行破开幻术干扰,护身罡气催发到极致,青灰色光芒暴涨,试图以力破巧,将所有幻影连同可能的真身一起震开。
他双掌罡气回旋,准备应对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
可他远远低估了沈修罗的速度,更低估了她刀法的诡异!
就在他罡气爆发,将大部分幻影震散的刹那,一道淡金色的流光,如同从破碎的镜面中折射而出,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防御相对薄弱的右肋侧后方!
正是沈修罗的真身!
“幻月流光·玄镜斩!”
真幻云光刀拖曳出迷离的光带,刀身符文炽亮,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快如闪电的刀光,如同冰冷的月光,精准无比地刺向郎玉峰护身罡气流转时稍纵即逝的一个衔接薄弱点!
郎玉峰汗毛倒竖!他感受到了那刀光中蕴含的致命威胁和诡异的穿透力!
仓促间,他强行扭转身躯,左掌回拍,青灰色罡气仓促凝聚成一面小盾迎向刀光,同时右肋肌肉紧绷,试图以雄厚的护体罡气硬抗。
嗤啦!
刀光与罡气小盾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修罗的刀光虽被小盾阻了阻,未能完全刺穿,但那凝练的刀气和蕴含的幻月之力却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撕开了郎玉峰右肋侧后方罡气的薄弱处!
噗!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出现在郎玉峰的右肋下!剧痛传来,护体罡气剧烈波动,险些溃散!
郎玉峰双眼圆睁,不能置信!
仅仅七个回合!
一个七品上,竟在他这六品巅峰御器师身上留下了伤痕!若非他反应够快,境界够高,这一刀恐怕已洞穿了他的脏腑!
他眼中已没了轻蔑,只剩下惊骇!
——这半妖侍女明明只是七品上境,可力量、速度竟丝毫不逊六品武修,尤其是那变幻莫测的幻术与身法,简直如同鬼魅!
那个沈苍也很不俗!他融入的是顶级法器,且身上的符宝也搭配的很不错,武道底蕴深厚,防御坚若磐石,牢牢牵制了他一半多的力量。
郎玉峰又惊又怒,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死死盯着退开数步,气息微喘但眼神依旧冰冷锐利的沈修罗,以及旁边虽气血翻腾却气势不减,随时准备再次扑上的沈苍,头皮一阵发麻。
尤其那小妖奴,鬼魅般的身法、虚实难测的刀术、还有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幻术,甚至可威胁到他的性命!
此女以弱战强,所以出手狠辣果决,招招致命,必尽全力,根本没有丝毫留手的余地。
再打下去,郎玉峰或许能重创甚至击杀其中一人,可他自己也要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可能被这刁钻狠辣的女子抓住机会重创!
可在这个郎家风雨飘摇的时节,郎玉峰根本伤不起!
郎玉峰捂着肋下的伤口,权衡利弊,脸色变幻数次后猛地一跺脚,青灰色的罡气如同潮水般收回体内。
他侧身让开了通往内院拱门的道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一个沈天!我郎家今日认栽!但若子贤有何差池,老夫必与你不死不休!还有,今日事后,我必上州司弹劾!”
沈天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迈步向前,穿过拱门,朝着记忆中东侧郎子贤居住的院落走去。沈修罗与沈苍紧随其后,精锐甲士迅速控制住前院,几名亲兵护卫在沈天左右。
一行人很快来到郎子贤独居的小院。院门虚掩,里面寂静无声,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沈苍上前一步,推开虚掩的院门。
当沈天率先踏入这处弥漫着死寂的小院,目光扫向那正房敞开的房门时,饶是他心志坚毅如铁,前世身为丹邪见惯血腥诡谲,在这瞬间也生出了一丝惊愕。
紧跟其后的沈修罗、沈苍以及几名亲兵,看清屋内的景象后,更是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震骇!
那正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无比浓重的血腥味,其中还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坏气息。
只见郎子贤形容枯槁地瘫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姿态僵硬扭曲得如同被无形绳索捆绑。
沈天记忆中的郎子贤原本还算健硕,体型富态,可此刻竟瘦得皮包骨头,全身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灰败色泽,毫无生气。
更让人惊悸的是他的动作!
郎子贤原本双目圆睁,瞳孔却涣散无神,直勾勾地望着屋顶的房梁。
他嘴部鲜血淋漓,全是未干的暗红血迹,嘴角微微咧开,挂着一丝凝固的、诡异而僵硬的笑意。
可就在沈天进来的瞬间,他猛地张大嘴,死死咬住他的右手臂!
那手臂上的衣袖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肉一片狼藉,血肉模糊,伤口边缘的皮肉被撕开,翻卷着,露出森白的骨茬。
他竟在疯狂地啃噬自己手臂上的血肉!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伴随着他喉咙里发出的、如同野兽般满足又痛苦的‘嗬嗬’声。
每一次啃咬,都带下大块模糊的血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和下巴汩汩流淌,将他胸前本就污秽的衣襟彻底染成暗红。
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那疼痛已被某种更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疯狂饥渴所淹没,只剩下机械而贪婪的啃噬动作。
那场景,血腥、诡异、疯狂到了极点!如同地狱画卷般展开在几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