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派往高丽王的使臣返回洛阳的时候,杨广打足了精神气。
事情跟裴世矩等人所预料的一样,高元根本就没有胆子敢来洛阳见皇帝,他直接推辞了,杨广‘大怒’,当即表示不会放过粪土臣高元,又即刻下令让宇文述前来皇宫,跟自己商谈大事。
宇文述来到皇帝身边的时候,却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眼眶乌黑,无精打采。
杨广看到宇文述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生气。
“许国公,这战事即将开始,你怎么能纵乐到这种地步呢?”
宇文述苦笑着说道:“陛下,并不是纵乐,只是这些时日里来找我诉苦的人太多,因为忧愁而无法入眠。”
杨广很是惊讶,“谁来找你诉苦呢?”
宇文述回答道:“国内的许多将军,国公们都来找我,他们都感到很害怕。”
“害怕??”
杨广这次是真的怒了,“难道朕的将军是害怕为朕出征吗?”
“陛下息怒!为陛下出征,那是诸将的荣幸,我们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害怕呢?他们所害怕的不是出征,所怕的乃是御史大夫裴蕴耳。”
杨广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的问道:“裴蕴是个文士,将军们怎么会怕他呢?”
“陛下,他虽是个文士,可他麾下的御史遍布各地,就是军府的事情都能刺探,将军们一旦有了些微不足道的过错,都会被他知道,当面训斥,再上奏到陛下这里,就是臣都觉得惧怕,何况是他们呢”
杨广呆愣了许久,而后反应过来。
他板着脸,缓缓说道:“嗯,朕知道了。”
宇文述在表达了诉求之后,就没有再去多说,杨广这才将话题转移到了高丽的身上。
“高元偷偷跟突厥人往来,又违抗朕的诏令,不肯前来洛阳,这都是死罪。”
“朕决定召集天下的军队到涿郡集合。”
“出兵讨伐高句丽。”
“朕要以天下的精锐,横扫诸獠,平定天下.可如今,国内有许多大臣,都在私下里反对朕,认为不该动用重兵出征,许国公以为如何?”
宇文述其实也有些犯怵,哪怕只是派遣河东河北以及山东的部分水军,调动个二十万到三十万人,宇文述都敢跳起来争抢统帅的位置。
但是,陛下要出动全天下的军队,连禁军都得跟着去,一个兵不留从古至今,都没听说过一个大国能倾囊而出,全军出动去进行远征的,这让宇文述有些害怕。
可宇文述心里也知道,当下只要自己敢提出质疑,那先前的宠爱和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地位就会消失不见。
他只能跟着皇帝去赌一把,他板着脸,神色肃穆,“陛下,那些反对出征的人,都是一无所长的文士,这辈子都不曾带过兵,就知道待在家里对着兵家大事指手画脚,臣等皆愿为陛下出征!肃清寰宇!”
杨广大喜,“那我们何时动身呢?”
宇文述说道:“陛下,可以让那些距离最远的兵府先出兵,我们不必急着出发,不然,大军到达涿郡之后,还要等待那些后续到来的军队,会造成许多浪费。”
杨广点头,“那这个各地出兵的时日,就由你和段文振来负责吧!”
“喏!”
骁果校场。
杨玄纵披着甲胄,骑着战马,领着骑士们开始了狂奔,一边操控战马,一边要分心射击,这并不是什么易事,一不小心就会摔下马来,杨玄纵连着射了许多箭,却都没有命中。
校场的氛围火热,一个军队的主将往往能决定整个军队的模样,主将好斗,军队就好斗,主将懦弱,军队也不会勇武到哪里去,李玄霸的个人作风也正在影响着这支强军。
他们的操练频繁,军士们皆好斗,氛围肃穆,少言语,跟洛阳的大多数禁军都不一样。
皇帝要讨伐高丽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震撼了整个天下!
皇帝要出动天下所有的军队去远征高丽,彻底推平贼人。
各地的军府都在做出征的准备,听说有些距离极远的军府,此刻就已经开始出发了。
十二卫的将军们都开始忙碌了起来,聚集大军,开始集训。
骁果军因为归右府,故而不用如此,他们是要跟着皇帝一同出发的。
军士们都渴望着能在接下来的战争里立下军功,操练时格外的认真,而李玄霸也想让更多的人能安全回家,他也是变得更加严厉,只有更多的操练,才能保住麾下人的性命。
这一天的操练终于结束,军士们疲惫不堪,都坐下来休息。
杨玄纵吃力的脱掉了身上的甲胄,吃了整整一袋水,而后快步走到了李玄霸的主帐。
“将军!”
杨玄纵行礼拜见。
李玄霸此刻正在跟秦琼谈论着什么,看到杨玄纵到来,笑着点点头,“杨郎将,今日真是苦了你了,元郎将被调走之后,这操练的事情只能是我们俩来带头完成,军士们私下里的抱怨,郎将勿要在意”
“将军勿要担心,我都知道。”
杨玄纵笑着说道。
元礼还是被调回了右府,据说是要到那个姓赵的折冲郎将麾下当果毅郎将。
那位姓赵的折冲郎将,本身是没有什么军事才能的,他能当折冲郎将,完全就是因为他很有钱,贿赂了宇文述,皇帝在让李玄霸组建大军的同时,也没让那人闲着,让他也组建了万余人左右的新军,还让元礼过去帮衬。
后来元礼几次回来找他们,都是在抱怨那位赵将军,说此人简直是浪费兵员,招了那么多厉害的人,却根本不懂得操练,还妨碍自己的操练之事,总觉得自己要夺权,对自己万分提防。
每当元礼抱怨的时候,秦琼就笑着打趣道:至少他是个关陇人。
元礼只是摇头长叹。
元礼离开之后,杨玄纵就取代了他的位置,开始带头操练,也就成为了军士们新的抱怨对象。
杨玄纵坐在了一旁,李玄霸则是说起了后日的操练内容。
杨玄纵等着李玄霸说完,方才开了口,“将军,我想要回家一趟,我已经有很长时日不曾见到家里人,心里甚是思念,正好明日又休息”
李玄霸沉默了一下,“好,郎将要去便去,不过,要尽快回来。”
“出征之前的每一天都十分珍贵,陛下召集强军,不只是为了保护他,肯定还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委托,当下多操练,我们的弟兄们就能多活下来一些.”
“喏!”
杨玄纵行了礼,而后离开了这里。
秦琼有些担忧的看着李玄霸,“将军,自从组建新军之后,您就一直没有回家,这很快就要出征了,将军不如也回去一次.”
“我二哥曾告诉我,最厉害的将军们,要学会与军士们同甘共苦,校场内的军士们,他们也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家里人了,我又岂能偷偷回家呢?再等等吧,出征之前,肯定是会进行犒赏和休息的,到时候我再去见一面,就是苦了秦校尉,你是回不去了。”
秦琼抿着嘴,轻轻摇头,“我家里已没什么人了,母亲病逝也有两年了。”
楚国公府。
杨玄纵走到了大门外,神色激动,门口的奴仆看到了他,看了许久才敢确定。
“二郎君?!”
杨玄纵狐疑的看着他们,“我才离开多久,怎么就认不出我了吗?”
奴仆们看着面前的杨玄纵,只看到他形象大变,人变得又黑又瘦,最主要的变化还是那气质,过去杨玄纵总是有种轻浮暴躁的感觉,斜着眼看人,不像是将门虎子,倒像是外头的游侠,可现在,他看起来后背挺直,脸色肃穆,乍一看,还真有点老国公的那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