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风声似乎也小了许多，只剩下两人之间那默契的无声目光。
赵倩说完之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平渊。
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没有探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
其实她知道，说出这个猜测，无异于一场生死赌博。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窥破，更何况是陈平渊这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他会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他的窥探，然后毫不犹豫地出手，将自己当场格杀。
以他如今的实力，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他会矢口否认，用更强大的天赋来解释这个秘密。
又或许，他会觉得自己疯了，转身离去。
然而，陈平渊的反应，不在她任何一种预料之内。
他的脸上，没有被揭穿秘密的惊怒，更没有半分惊讶。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赵倩说的，是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良久，他才挑了挑眉。
“嗯？然后呢？”
然后呢？
云淡风轻的三个字，却蕴含着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是，我是重生者。
那又如何？
从十年前末日降临的那一刻起，他陈平渊，就已经不在乎了。
听到这句反问，赵倩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彻底松了。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洗去了平日里所有的英气与干练，只剩下一种深埋的疲惫。
“其实我不想知道蓝星的未来，也不想探究那些关乎人类存亡的大势。”
“从我被传送异界，觉醒归来，到现在，整整十年了……”
“这十年，我手下斩杀的异族，数以十万计。”
“救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我赵倩，这一生，已经对得起任何人，也不欠任何人！”
“所以今天，我只想为我自己，问一问。”
她迎着陈平渊的目光，那双眼眸在此刻亮得惊人。
“我只想知道……下一次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活着吗？”
她的声音顿了顿，又问了一遍，她真正想问的。
“或者说，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陈平渊沉默了。
他以为，赵倩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揭开他最大的秘密，会问一些关于未来大势，关于星辰大海，关于人族修炼的宏大问题。
可他没想到。
这个女人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还是回到了原点。
她想要的，仅仅是一个关于她自己的答案。
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执著，终究还是让陈平渊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不知道赵倩的这份情感从何而起。
是单纯的慕强？
还是这绝望末世里，一份无处安放的精神寄托？
他见过太多的人性，太多的背叛与算计，却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纯粹的……执念。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你的命，在你自己的手里。”
陈平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
“想活下去，就变得更强。”
赵倩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失望。
这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确切的答案。
但紧接着，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绽放出了无与伦比的光彩。
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就是一种可能。
这就够了。
“我明白了，先生。”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刚才那个关乎生死的问题只是随口一提。
她深深地看了陈平渊一眼，
下一秒，她转身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光，向着永宁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高空中，只留下一句被风吹散，却又无比清晰的誓言。
“我会活下去。”
“直到……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
永宁城，军阵指挥部。
这里没有高大的建筑，没有封闭的房间，整个指挥部就设在市中心最宽阔的主干道上。
一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各种地图、文件和通讯设备。
穿着各色作战服的战士和人员行色匆匆，大声地交流着情报，下达着指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肃杀，却又充满了效率与活力的味道。
赵倩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指挥部的中央。
正在一张巨大沙盘前与几名军官讨论着什么的袁安信立刻抬起头，看到是她，凝重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快步迎上。
“天阙海那边情况如何？”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已经多日没有好好休息。
“一切顺利。”赵倩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今晚之内，所有人都能撤回永宁。”
“好！”袁安信重重地点了下头，没有丝毫寒暄，立刻指向沙盘的另一侧，
“城外源力田还有十几万亩没收完，G区最远，部分源麦没熟透，但等不了了！”
“我已经派人去割，但运输还得需要你们来。”
“刘孟他们没到，你辛苦一下，用最快的速度把粮食运回来！明早之前，必须清空！”
“好！”
赵倩干脆地应了一声，没有半分犹豫，再次冲天而起，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她刚走不过片刻，两道同样风尘仆仆的身影便落在了指挥部。
正是刘孟和李京。
“将军！”刘孟正要汇报“悬空山飞船材料......！”
“没出事就行！”袁安信头也不抬地打断他，
“细节后报！立刻去G区城外，协助赵倩抢收粮食！明早之前，把所有源麦全部运回城内仓库！”
“是！”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迟疑地领命，转身再次奔赴城外。
整个永宁城，就像一台上满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在融合日到来前的最后时刻，疯狂地运转着。
每一个人，都是这台机器上不可或缺的齿轮。
永宁城外，百多公里，G区源田。
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人多高的金黄源麦随风摇曳。
浓郁的能量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往日里，这丰收的景象总会让人心生喜悦。
但此刻，数千名战士正挥舞着特制的镰刀，以最快的速度收割着。
就在这时，一道银白色的流光从天而降。
赵倩悬停在半空中，精神力瞬间覆盖了方圆数百米内的田野。
下一刻，奇观上演。
只见她素手一挥，十柄由源力凝聚而成的狭长光刃凭空出现，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呼啸着冲入一片还未有战士涉足的麦田。
“唰唰唰——”
光刃过处，一人多高的源麦成片成片地倒下。
然而，那些被割倒的麦子并未落地。
它们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凭空飞起，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向赵倩。
在靠近她身体的瞬间，又诡异地消失不见，被悉数收入了空间戒指之中。
短短不到一分钟，一大片足有十数亩的麦田，便被收割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光秃秃的麦茬。
这效率，比旧时代最高效的联合收割机还要快上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