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去,派一个人去。”李轩枫的声音很轻,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死水般的寂静里。
所有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都落在了猴子身上。
猴子一挺胸膛,往前站了一步。
“到!”
李轩枫走到他跟前,那双灰白色的瞳孔里,没有半点情绪,只是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的骨子里去。
“我要你去摸清楚信号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记住,任务只有一个。”他竖起一根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看。只准用眼睛看,不管看到的是活的还是死的,是人还是鬼,都别出声,更不准跟任何人有接触。我要知道对方是谁,几个人,手里有没有家伙,现在是个什么鸟样。我要的是情报,不是让你去当英雄。”
“明白!”猴子用力点头,他知道这番话的分量。
“还有。”李轩枫的语气缓了半秒,又重新变得像冰一样硬,“你的命,比任何情报都重要。只要感觉不对劲,立马给我滚回来,我们不要这个营地了,直接进那片蘑菇林。”
这话让猴子心里头热了一下,他知道,这是老大在给他兜底。
“放心吧,老大。”猴子咧开嘴,露出那口标志性的白牙,只是这次的笑容里,没了一贯的嬉皮笑脸,透着股狼崽子似的狠劲。“要说钻洞和跑路,这鬼地方还没谁能比我快。”
他不多废话,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厚重的作战背心被他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只留下几件最轻便的装备,整个人像是脱了一层壳,变得更加精悍。
几分钟后,他站在营地那片被黑暗吞噬的边缘,像一抹即将融入夜色的影子。
“我去了。”
他朝李轩枫点了点头,身子一矮,脚下没发出半点声音,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猴子一走,营地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像是用钝刀子在人神经上慢慢地割。
王胖子抱着他那挺宝贝机枪,像尊铁塔一样杵在营地入口,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死死盯着猴子消失的方向,一句话也不说。
铁柱和老三在那儿一遍遍地检查弹药和工事,只有这种机械的动作,才能让他们心里那股子慌乱劲儿稍微压下去一点。
李轩枫站在那张破地图前面,视线落在地图上,心思却早就跟着猴子飘进了那片黑暗里。
他放在石头上的手,指关节已经捏得发白。
这个决定,是他做的。
他把整个团队里最灵活的眼睛,扔进了一个可能是陷阱的未知险地。
他不能错。
……
黑暗,对猴子来说,是最好的掩护。
他把自己的呼吸压到几乎不存在,整个人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贴着岩壁,朝着那断断续续的信号声,一点点地挪过去。
他的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远处岩壁上滴下来的水珠,砸在石头上,发出“滴答”一声,都能让他瞬间判断出那边的空间有多大。
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和一种菌类特有的腥气,这些味道,都在他脑子里构成了一幅无形的地图。
他就像一头在自己领地里巡视的野兽,用最原始的本能,感知着黑暗中的每一丝变化。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那尖锐的警报声越来越清楚了。
猴子的脚步也放得更慢,几乎是脚尖贴着脚跟在往前蹭。
突然,他停住了。
整个人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原地。
他蹲下身子,借着战术手电筒在地面上一扫而过的微光,看见了一块被人啃过的发光菌类。
上面,还留着几道清晰的人类齿痕。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真他娘的是人。
他立刻关了手电,整个人再次融入黑暗,继续往前摸。
很快,他发现了更多人活动过的痕迹。
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拆下来的金属管,一头被磨得贼亮,巧妙地藏在一块石头的缝里,底下还挖了个小坑,一看就是个抓小东西的简陋陷阱。
再往前走了几步,还有一小堆烧完了的幽晶藤留下的灰烬,用手捻了捻,灰还是温的。
看样子,这帮人在这儿待的时间不短了。
他们活得很小心,也很顽强。
猴子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判断,他绕开那个陷阱,继续往里走。
信号源,就在前面了。
最后,他在一处几乎跟岩壁颜色一模一样的天然石缝前停了下来。
那要死不活的“滴滴”声,就是从这道窄得只能让一个人侧着身子挤过去的缝里传出来的。
猴子没敢直接过去,他抬头看了看,像只壁虎一样,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石缝上方的岩壁,从一个绝佳的角度,把脑袋探了下去。
石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刚好能让他看清里面的情况。
那是一个不大的天然洞穴,洞中间,摆着一个用各种报废零件拼起来的破烂玩意儿,那“滴滴”声就是从这台机器上传出来的。
洞里,有五个人。
三男两女。
跟他想的差不多,这五个人,状态差到了极点。
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唇干得起了皮,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他们手里的武器,更是寒碜的可怜。
几根磨尖的铁管子,还有几块锋利的石头片子,这就是他们所有的家当了。
此刻,洞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挤出水来。
一个短头发的女的躺在地上,眼睛闭着,脸白得跟纸一样,胸口只有一点点微弱的起伏,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另一个长头发的女的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胳膊里,身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还有一个块头挺大的男人,靠着墙,眼神发直地看着洞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剩下麻木了。
还有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在那儿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跟中了邪一样。
洞里唯一一个还在动的,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
他正跪在那个破烂信号器前面,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工具,笨手笨脚地在那儿修着。
汗水顺着他那张满是污垢的脸往下淌,滴在冰冷的机器壳子上。
“陈默……别弄了……没用的……”那个来回踱步的瘦猴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来回磨,“我们……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不会有人来的……不会有的……”
那个叫陈默的年轻人头也没回,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犟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