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欣站了起来,挡在李浩和韩东晟之间,像一只护崽的猫。“他是我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韩东晟把一个装满罐头的帆布包递给跟上来的李振国。“这些你们留下。”
李振国也没客气,他让人从仓库里搬出两桶柴油作为交换。“路上用得着。这世道,谁也别欠谁的。”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保重。”
“保重。”韩东晟点头,发动了房车。
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房车缓缓驶出工厂大门,扬起一阵尘土。院子里的人们默默注视着,神情复杂。
李浩追着车跑了几步,大声喊:“喂!我叫李浩!你叫什么?”
车窗摇了下来,刘若欣探出头,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我叫刘若欣!再见!”
房车汇入破败的国道,很快变成远方的一个小点。
车厢里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
过了很久,刘若欣才小声开口:“丧尸哥哥,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人多不是更安全吗?”
“他们害怕走路,觉得停下来就不会摔倒了。”韩东晟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刘若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摸出那根巧克力棒,剥开锡纸,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浓郁的甜味瞬间在味蕾上化开。
她眯起眼睛,一脸幸福,然后把剩下的一大块举到韩东晟嘴边。
“哥哥,你也吃。”
韩东晟没有回头,也没有张嘴。他不需要进食,尤其不需要这种属于人类的食物。
“我不饿。”
“骗人。”刘若欣把巧克力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你从来都没吃过我给你的东西。李叔叔说,好东西要分享。”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点委屈的执拗。
车内沉默了几秒。
韩东晟终于偏过头,在那块巧克力上,轻轻咬下了一小角。
他没有味觉,尝不出甜苦,那东西在他嘴里和一块蜡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机械地咀嚼,咽了下去。
刘若欣满意地笑了,把剩下的巧克力珍重地包好,放回书包。
“哥哥,南方是不是真的有开满鲜花的地方?”
“有。”
“那……还有没有游乐园?”
韩东晟沉默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有,但早已是钢筋铁骨的坟墓。
见他不说话,刘若欣很懂事地换了个话题:“没关系,等我们到了南方,你可以用子弹壳再给我做一个旋转木马。”
韩东晟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女孩靠在椅背上,脸上还残留着巧克力的甜美笑意。
南方的阳光,或许并不温暖。
但他必须带着她,去亲眼看一看。
国道像一条灰色的、干涸的河床,蜿蜒着伸向未知。房车行驶在上面,像一叶孤独的舟。
李振国营地的轮廓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之下,连扬起的尘土也彻底沉降。车厢里安静下来,刘若欣没有再说话,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画画本,用一截短短的铅笔,在纸上涂抹。
韩东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她在画那个废弃工厂,画了篝火,画了李振国和那个叫李浩的小男孩,甚至在房车旁边,画了一个高大的、轮廓模糊的人影,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她在每个人头顶都画了一个夸张的、咧着嘴笑的太阳。
这末世里,只有孩子的画本上,太阳才会笑得这么灿烂。
“丧尸哥哥,你说李浩他们,会想我们吗?”她头也不抬地问。
“不知道。”韩东晟的回答永远简洁。他所有的感官都延展在车外,风声,远处丧尸无意识的嘶吼,金属摩擦的异响,都在他脑中构建成一幅活生生的危险地图。
又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路边一块歪斜的指示牌闯入视野。上面的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但依然能辨认出“安宁镇”三个字,箭头指向一条岔路。
安宁。
一个在此刻显得无比奢侈,甚至有些讽刺的词。
韩东晟减慢了车速。从主路望过去,那条岔路通向一片被低矮丘陵环抱的区域,看不到高楼,说明规模不大。最关键的是,岔路口没有堆积废弃的车辆,路面上也异常干净,看不到血迹和尸骸。
这太不正常了。
刘若欣也看到了那块路牌,她趴到窗边,努力向远处眺望。“哥哥,那里会不会没有人?”她的意思是,没有丧尸。
“我去看看。”韩东晟将房车开离国道,藏进一片枯死的树林里,浓密的枝杈成了天然的伪装。他熄了火,周围瞬间只剩下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声。
他回头看着刘若欣,小女孩已经熟练地从座位下抽出了一根半米长的钢管,那是他找来给她防身的。
“锁好门,除了我的敲门声,任何声音都不要开。”他叮嘱道。
刘若欣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哥哥你小心。”
车门打开又关上,门锁“咔嗒”一声落下。韩东晟的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林间。他没有走那条干净的过分的岔路,而是选择从丘陵的侧面绕行。他的动作轻盈得不像一个人类,落地无声,身体的协调性和爆发力远超常人。
越过山脊,安宁镇的全貌展现在眼前。
一个典型的南方小镇,白墙灰瓦,一条小河穿镇而过。镇口设置了路障,几个身影在路障后晃动。韩东晟眯起眼睛,那不是丧尸,是活人。他们手里有武器。
他没有靠近,而是潜伏在一处断墙后,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的听力被强化到了极致,镇口的几个人的对话,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妈的,今天都快中午了,还没条肥鱼上钩。”一个粗哑的嗓音抱怨道。
“急什么,路口那辆‘抛锚’的车不是挺像样的吗?总有不开眼的会停下来看看。”另一个声音要尖细一些。
“上次那伙人就俩女的,没几斤粮食,还不够兄弟们塞牙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