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大马士革广播总台的外墙轰然倒塌。
    外面到处都是守军的尸体,游击队和士兵从缺口冲了进去,用冲锋枪解决了里面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锡安士兵。
    阿尔哈利踏过满是弹壳和血迹的大理石地面,军靴在尚未凝固的血泊中发出粘稠的声响。
    游击队员卡迈勒和马希尔下士紧随其后,他们沿着被炸毁的旋转楼梯向上攀登,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和水泥块上。
    播音区总控室内,一个身着锡安校官制服的肥胖男子瘫在转椅上,太阳穴上的弹孔还在渗血,手边掉落了一把手枪。
    “这家伙好像是广播站的负责人。”马希尔查看了男人胸口的牌子。
    此时广播室里还播放着阿拉伯和希伯来的双语广播:
    【全体大马士革的市民注意,未经许可一律不许离开活动区域,违律者将被视为敌对行为.】
    【(希伯来语)锡安的士兵们,拿起你们的武器,用子弹撕碎你们的敌人,汝之荣耀既吾之荣耀,愿六芒星的光辉与你们同在。】
    【(阿拉伯语)至阿拉伯的侵略者们:你们的进攻只会让你们的母亲哭泣,而她们永远无法来到大马士革祭奠.】
    卡迈勒掏出炸药,刚准备将中控台炸个粉碎,却被阿尔哈利拦了下来。
    “别着急,这东西对我们可能有大用。”
    马希尔是通讯兵出身,对于无线电设备比较了解:“广播台本质上就是一个接受信号的大喇叭,所以只要转接信号源,理论上不光锡安人能用,我们也能用。”
    阿尔哈利和卡迈勒顿时看向他,马希尔无奈地一摊手:“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个半吊子,而且这玩意需要专业的设备和工兵支援。”
    阿尔哈利经过短暂的权衡利弊后说道:“我现在立刻就去联系人手,看看能不能将信号源转接到库奈特拉的总指挥部,如果不行再把这个广播台炸掉。”
    卡迈勒等一众游击队员也表示同意。
    广播总台原本就是苏尔里亚人民的,只不过是被锡安人抢去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毁掉自家的财产。
    大概过去二十分钟,工兵排长带着几个战士抵达了现场。
    他们轻车熟路地打开通讯箱,接上野战电话交换机和频率调制器。
    一名中士用万用表测试线路电压,另一名士兵正在调整高频载波发射器的频段。
    “辛苦了。”
    “分内职责而已。”
    工兵排长说道:“少校,接下来我们会尝试与总指挥部建立加密音频链路,需要先校准频率”
    就在这时,正在调试设备的下士突然发现了一段细微的杂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旋转调谐旋钮,杂音逐渐消退,一道清晰的希伯来语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阿尔哈利等一众士兵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卡迈勒凑近监听设备,皱起眉头:“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清洗战术’?”
    听到这几个字的阿尔哈利和马希尔,脸色骤然一变。
    “这群杂碎!!”马希尔破口大骂。
    见卡迈勒有些不解,阿尔哈利跟他解释道:“‘清洗战术’是锡安的一种战术,允许使用任何非常规武器,并且可以对一切非友军单位目标实施无差别攻击。”
    之前在加纳姆保卫战,锡安的拉丹上将就使用了这种战术(第三卷,第五十八章《统战价值》),最终结果导致整座城市超过六成以上的建筑遭到了摧毁,骤然提升的战争烈度,也让双方遭受了远超估算的惨重损失。
    卡迈勒听罢,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嘴唇直哆嗦。
    一股绝望而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为什么他们要下达这样的命令?
    为什么这些锡安人非得要他们去死呢?
    “这是紧急事态,”阿尔哈利脸色严肃,对工兵排长说道:“我需要立刻联系司令部!”
    ————
    “清洗战术?”
    库奈特拉总指挥部,陆凛很快就收到了情报,但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却有点陌生。
    泰米叶解释道:“当时你和伊卜拉欣都因为重伤昏迷,被送到后方养伤去了,但你看之后的战报就明白了。”
    加纳姆在战后能被评价为“察里津保卫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锡安的这个清洗战术。
    “那大马士革的百姓.”
    联合国的特使,扬·埃兰德森只感觉有些窒息。
    如果锡安人陷入了最后的疯狂,那得死多少人?
    十几万?
    还是几十万?
    这种胜利所付出的代价,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将军.”埃兰德森的表情有些茫然。
    陆凛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有再多的军队也没用。
    锡安的士兵分布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而盟军的将士光是维持进攻就已经很勉强了,哪里还顾得上拯救百姓呢?
    “特使阁下,大马士革的人民,只能靠他们自己去拯救自己了。”
    埃兰德森欲言又止,可他知道陆凛说的又是对的。
    “我们能做的,也只能让军队加快速度剿灭锡安的总指挥部,才能减小伤亡了。”伊卜拉欣的面色同样凝重。
    “正好我们已经夺下了广播塔,”泰米叶道:“不如您就用这个下达指令吧,也能提振士气。”
    陆凛点了点头。
    他坐在了椅子上,将麦克风凑到了嘴边。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只有大马士革的人民,才能拯救自己。”
    一种突如其来的炽热从他心底涌现,让他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安拉啊,安拉。
    陆凛在心中默默道:
    我替你夺回了这么多的土地,让我冒充一回你的天使,应该不过分吧?
    ————
    “信号已经连上了。”广播室里,阿尔哈利说道。
    【愿六芒星的】
    卡迈勒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之前用希伯来语循环的、死板窒息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大马士革陷入一片寂静。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清晰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传遍大马士革的每一个角落:
    【大马士革的同胞们,我是阿米尔·本·穆罕穆德,也是城内正在奋战的阿拉伯部队的总司令。
    今天,真主赐予我们解放的曙光,阿拉伯联军的旗帜已在这座古城上空飘扬,但我仍要告诉你们,胜利的果实从来不是被赠予的,而是要用双手去夺取的。
    看看你们的四周,朝着你们的窗户外面看去——那些倒在街头的锡安士兵,那些被摧毁的坦克残骸,都在告诉你们胜利就在眼前。】
    陆凛顿了顿:【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战争还没有结束。
    锡安人正在调动他们的爪牙,从绝望中萃取力量,即便迎来失败,他们也要毁灭这座城市!
    然而,我要问你们的是,这种惨痛的结局,你们接受吗?
    当侵略者的铁蹄踏碎你们的家园,当亲人的鲜血染红这片土地,你们会选择屈服吗?】
    “不绝不。”卡迈勒喃喃道。
    “绝不。”正在给双志部队引路的奥马尔看向天空。
    “绝不.”
    “绝不!”
    城里的游击队、躲藏在屋子里和地窖中的平民默默在心中说道,这是千千万万个被奴役、囚禁过的灵魂,发出的共鸣。
    陆凛深吸了一口气:【我以天使‘吉卜利勒’之名——!
    我在此宣告:每个守护家园的妇人都是履行比拉勒设定的圣战士!每个投掷石块的孩童都是承继欧麦尔荣光的复仇者!每个高举手杖的老人都是努哈方舟上的持剑护卫!
    你们手中的剪刀,就是刺穿敌人喉咙的利刃;你们厨房里的铁锅,就是砸碎坦克装甲的重锤;你们胸中的怒火,就是让刽子手颤抖的武器!
    让每条小巷成为葬敌坑!让每个广场成为锡安杂碎的审判场!
    从这一刻开始,
    不必等待救世主,你们就是真主最锋利的剑!
    不必祈求怜悯,你们就是命运的主宰者!
    即便敌人千军万马,即便我们孤军奋战,阿拉伯人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最后一个侵略者被赶出我们神圣的家园!
    为了那些倒在黎明前的勇士,为了那些用血肉之躯对抗钢铁的英灵,为了我们身后千千万万的同胞——
    今天我们就要解放大马士革!!
    为了真主,为了自由!
    安拉胡阿克巴!!!】
    整个大马士革为之一静。
    大部分的锡安士兵听不懂广播里的那个人在说什么,但他们却感受到了其中战栗的力量。
    一名新兵死死攥住步枪,掌心渗出冷汗。
    他仿佛要将这把武器揉进自己颤抖的血肉里,只有这样才能带给他一丝慰藉。
    不知道哪个角落率先喊出“安拉胡阿克巴!”的口号,吓了新兵一跳。
    那声音起初只是零星几点,随即如同野火燎原般蔓延开来!
    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从低声呢喃化作震天怒吼,最终凝聚成排山倒海的战斗号角!
    随后新兵身旁的木门被破开,一个手持柴刀的男人朝他冲了过来!
    新兵反应很快,一枪打中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踉跄着倒入身后阴影,可那片阴影里突然涌出无数脚步声!
    “为了自由,为了安拉!!”
    士兵刚准备开枪射击,头顶就被阴影笼罩。
    另一个男人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扑在了他的身上。
    新兵的脊柱当场折断,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无数的百姓从家门中走出,汇成复仇的洪流。
    他们手持棍棒、锅碗瓢盆、一切坚硬的,能击碎敌人脑壳的东西。
    “安拉胡阿克巴!!”
    声浪层层迭迭,饱含着被压抑的怒火与重获新生的喜悦,仿佛要将大马士革的天空都捅出窟窿。
    这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觉醒,是沉默已久的大地最震撼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