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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雨欲来

    会议结束之后,私下结束的会谈比正式会议还要复杂。

    国与国之间的秘密合作,或是加深关系都是私下里进行的,毕竟许多话永远无法摆上台面。

    但这次给陆凛的感觉却明显不同,更带着一种.“不确定性”。

    在接连会见多位阿盟成员后,与利尔维亚的约瑟夫之间的谈话,确认了陆凛心中猜想的那种可能性。

    “安特最近在暗中联系几乎所有阿拉伯国家。”

    约瑟夫压低声音,“他们提供军事装备和经济援助,私底下也曾找过我们。”

    “你是知道的,安特在上一次我们推动的石油禁运中获利丰厚,因此他们不愿看到一个团结的阿拉伯联盟出现.再加上马斯尔目前倒向合众国,安特肯定是想重新夺回在中东的影响力。”

    陆凛微微后靠,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但听起来,你对安特的提议并不怎么动心?”

    约瑟夫眉宇间带着轻蔑与一丝不屑:“我早就看透了他们,不论是安特还是合众国,他们插手中东的目的无非就是利益,这些大国压根就不在乎我们阿拉伯人!他们巴不得我们一直处于混乱,这样他们才能从我们的石油赚钱!”

    他凝视着陆凛,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要我说,兄弟,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团结起来,建立一个全新的阿拉伯世界!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破世界大国对我们的封锁和吸血!”

    陆凛不置可否。他知道约瑟夫年轻的时候,对马斯尔的“泛阿拉伯主义”十分推崇,并且执政期间一直希望能进行国与国之间的合并。

    这其中,他就曾经尝试过与马斯尔、阿尔及利亚、马格里布、努比亚等国合并,希望能建立一个统一的、强大的“阿拉伯共和国联邦”。(之所以没有双志,是因为双志是君主制国家)

    但这些尝试不出意外地全都失败了。

    最接近成功的大概就是马斯尔,但是由于“赎罪日战争”之后,马斯尔与锡安签署了《和平条约》,这被约瑟夫视为一种对阿拉伯国家的背叛,最终这场轰轰烈烈的合并便草草收场。

    “真正要摆脱大国的控制,关键不在于简单的抱团取暖。”陆凛缓缓道,“我们需要实现经济与技术独立,减少对石油的依赖,将外交平衡与思想革新相结合,更重要的是——各国之间需要高度协同的长期战略……”

    说到一半,他自己都无奈地笑了。

    这些目标一个比一个艰难,单是“各国高度协同”这一条,就让他想起刚才科佐涅那场不欢而散的会谈。

    这还仅仅是建立“阿拉伯对抗锡安的统一战线”,可刚打出了一点优势的情况下,就立刻有人选择自立山头,目的是去分润战后的成果与荣耀。

    让一群相互猜忌、短视的乌合之众成为一个联合的整体,在这个时代,这比秦始皇统一六国还要困难。

    “还是专心打好眼前的仗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想。”

    约瑟夫拍了拍陆凛的肩膀:“我们都还年轻。”

    陆凛挑眉:“在双志,擅自触碰国王或亲王的身体可是死罪。”

    “但在利尔维亚,”约瑟夫爽朗大笑,“这代表‘我们是兄弟’。”他话锋一转,“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兑现诺言?”

    “什么?”

    “当然是那句‘特拉维夫见’。”

    陆凛回答道:“快了,在暴雨来临之前,我们还需要耐心等待。”

    ————

    锡安,特拉维夫。

    南城的一间出租公寓,房间狭小而闷热,唯一的窗户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油污,将屋外的路灯过滤成一片模糊而浑浊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铁锈和廉价食物的气味,马哈茂德将印有“港口-27区”字样的蓝色工人帽,狠狠扔在坑坑洼洼的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妻子萨拉从灶台边转过身,脸上带着忧虑。

    “发生什么事了?”

    她将一碗几乎看不到油星的土豆糊糊推到他面前,轻声问道。

    马哈茂德用粗壮的手臂拿过勺子,但没有吃,而是叹了口气:“政府今天正式宣布了,他们要强制征用加利利地区的大片农田,就是我们世代耕种的那片土地,所有人都要被赶出去,一个不留!”

    萨拉用手捂住了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能长出最好橄榄的土地啊!”

    马哈茂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还能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帮我们种更多庄稼吗?不!他们是要把我们的田地和果园推平,用铁丝网围起来,变成雷区和反坦克壕!他们铁了心要和盟军开战,压根不在意那片土地上,阿拉伯人的死活!”

    “真主啊……”萨拉喃喃道,身体微微发抖。

    马哈茂德所说的阿拉伯人,并非广义上的阿拉伯人,而是指拥有锡安国籍的阿拉法特人。

    二十三年前,那个名叫锡安的国家在阿拉法特的领土上宣告成立,然而这个国家却并非全都是锡安人,超过百万的阿拉伯人——其中绝大多数认同自己阿拉法特民族的身份,却一夜之间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新公民,同时也被赋予了锡安的国籍。

    经过了二十多年的转变,这些锡安籍的阿拉法特人,他们及其后代已占到这个国家总人口的近40%,成为了社会结构中一个庞大却近乎隐形的群体。

    他们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底层的工人,在特拉维夫蓬勃的工厂里、在海法轰鸣的港口上、在遍布全国的建筑工地中,这些锡安籍的阿拉法特人挥汗如雨,从事着最繁重、最肮脏、最危险的工作。

    “刚才下工的时候,沙尔德告诉我,”

    马哈茂德低声道:“‘阿拉伯土地保卫委员会’(注①)正在动员所有人,要求我们,所有在特拉维夫、在海法、在拿撒勒的阿拉伯工人,后天举行总罢工,走上街头抗议,让那些锡安主义者看看,我们不会像温顺的羊群一样任人宰割!”

    “马哈茂德.”萨拉轻轻喊了一声丈夫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恳求。

    马哈茂德摇了摇头,“这件事你别管了。特拉维夫的政府不会无视我们,他们不敢!除非那群坐在办公室里的政客们,不在乎腰间的皮带变成麻绳!”

    除去军工、水电等核心部门,锡安几乎所有的工厂里,全都是阿拉伯工人,他们与石油一样,是这个国家的工业血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短一长,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门板:“马哈茂德!马哈茂德!快开门!”

    是沙尔德来了。

    马哈茂德站起身,他走到萨拉面前,轻轻亲吻了一下她冰凉的额头,用他粗糙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一定要安全回来。”萨拉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中已噙满泪水。

    马哈茂德没有再回应,他毅然转身,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将他温暖的小家隔绝开来,也人他彻底投入到了外面那片未知的、汹涌的黑夜之中。

    而就在同一个晚上,在无数条昏暗、狭窄、弥漫着同样气息的街巷里,成千上百扇类似的房门被依次敲响。

    数以百计的阿拉法特工人,从各自的家中走出,朝着城市中几个固定的、隐秘的汇集点走去。

    ——

    “根据消息确认,阿米尔已经返回了戈兰高地的库奈特拉前线指挥部。”

    摩萨德局长伊扎克·霍菲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前,用他那标志性的、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做着汇报。

    希尔伯特总理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该死的,你们就不能想个办法,在他坐飞机的时候,把他打下来吗?”

    伊扎克·霍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只当是总理阁下最近睡眠不足,正在发泄情绪。

    “听说阿米尔已经在利雅得被授予天使‘吉卜利勒’的封号了,这件事对管辖范围内的阿拉伯人影响很大。”

    总参谋长拉扎斯在一旁开口道:“耶路撒冷刚刚经历了一场暴动,目前已经被军队镇压了下去,而我们国内的一些阿拉伯人,也被这种情绪感染,有些蠢蠢欲动.”

    提到这个,霍菲局长接过话头:“有可靠情报显示,那些68年的阿拉伯人正在暗中串联,策划于近期在全国范围内,举行大规模游行示威,抗议我们在加利利地区的土地征用和军事化行动。”

    “68年的阿拉伯人”这是锡安国内,对在伊斯兰历1368年建国时,加入锡安国籍的阿拉伯人的一种蔑称,以此来区分六日战争中,被迫加入锡安国籍的阿拉伯人。(后者被称为‘87年的阿拉伯人’)

    “他们懂什么?!”

    希尔伯特的语调骤然变冷,像结了冰,“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是在进行神圣的卫国战争!他们应该学会感恩,感恩是谁给了他们工作和面包,是谁在寒冷的冬天给予了他们温暖的煤炭和现在相对安稳的生活!”

    霍菲局长面无表情地问:“那,我们要提前抓捕吗?”

    “当然!这种事情难道还要问我?!”希尔伯特的语气骤然拔高,脸色涨红,“能抓当然要抓,重点打击!如果能将他们的核心头目‘秘密处决’,以儆效尤,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但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忽然像是卡壳了一般,随即目光又重新聚拢,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也恢复了平和,他了拍这位摩萨德局长的肩膀:“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霍菲。”

    “是。”霍菲局长点头领命。

    “不过,目前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防备南边和东边的阿拉伯联军主力上。”

    希尔伯特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指无敲打着桌面,“我们必须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解决这永无止境的边境威胁……”

    总参谋长拉扎斯皱眉,这件事他已经听总理念叨过好几次了,甚至快成了对方的心病。

    戈兰高地失守以后,锡安不仅要面临北面阿拉伯盟军虎视眈眈的威胁,同时还面临水资源短缺的问题。

    为此,希尔伯特甚至不惜动用全国上下的建筑工程师以及军工设计师,也要打造出这样一个类似当年“巴列夫”那样,能让全国人民安心的防线。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紧接着工程部长埃利泽·托夫拿着一卷巨大的图纸,走了进来。

    “总理阁下,我有一个绝妙的构想,足以将阿拉伯人的地面威胁永远隔绝在我们的神圣领土之外!”

    拉扎斯的眼皮跳了一下。

    接着托夫部长展开手里的图纸,将一幅极其宏伟、结构复杂的防线示意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我将它称为‘基路伯’,代表着火焰与钢铁之墙!”托夫部长双眼放光,开始大肆吹嘘,“基路伯非巴列夫防线那种单一的沙垒可以比拟!首先,它的主体是沿着加利利地区已铺设的雷区边缘,构筑的一道复合型堡垒带,配备有最先进的侦测和自动武器系统!”

    他指着图纸上的细节:“其次,我们在防线前沿的地下,铺设纵横交错的燃料管道系统,其喷口隐藏在伪装的工事和地貌下。一旦敌军坦克集群试图强行突破,我们可以瞬间启动系统,将绵延数十公里的前沿地带化为一片燃烧的火海!

    这借鉴了巴列夫防线燃烧河流的思路,但规模和应用场景不可同日而语!”

    “更妙的是,”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我们可以将部分雷区与这套系统联动。特定的爆炸不仅能杀伤,还能引燃泄露的燃料,形成二次燃烧效应!同时,防线后方我们还规划了发射单元阵地,可以为前线提供瞬时、饱和式的火力覆盖。它的功能是全面的,是划时代的.”

    这个设定很显然戳中了希尔伯特的心坎,在听托夫部长讲解的时候,他身体前倾,脸上的阴霾和焦虑也消散了大半。

    等到托夫部长终于将自己整个天马行空的计划,讲完之后,希尔伯特毫不吝啬地鼓励道:“好一个‘基路伯’,埃利泽·托夫,你的奇思妙想总是能让人振奋!这才配得上我们锡安的国力和决心!”

    看着总理被这个宏大却不知实际效果的计划深深吸引,总参谋长拉扎斯及时开口道:“总理阁下,这个计划听起来确实惊人,但其耗费的财力、物力和人力将是天文数字。我们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储备修建这么庞大的防御工事,我认为至少应该和摩达司令,以及耶沙维申大将讨论一下必要性和可行性.”

    希尔伯特脸上的笑容消退了,紧接着变得有些难看。

    当年为了修建“巴列夫”,锡安斥资上百亿美金,几乎掏空了六日战争时期从周边国家劫掠的“真金白银”,可最后却成了一场笑话。

    他看了看拉扎斯,又看了看图纸,沉吟片刻,最终了点头:“嗯……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关系重大,应该先商量商量。”

    接着希尔伯特转向工程部长,语气缓和了许多:“托夫部长,你的方案极具创意,我个人非常欣赏!你先准备更详细的预算和可行性报告,我们会尽快组织论证。”

    “是!总理阁下!”托夫部长虽然没能立刻得到批准,但总理的明确嘉奖已经让他兴奋不已,他卷起图纸,几乎是踮着脚离开了办公室。

    拉扎斯松了口气。

    不过他也在心里暗暗抱怨。

    这个时候,摩达和耶沙维申都去哪儿了?

    托夫刚离开不久,一名机要秘书就匆匆走了进来,将一份紧急报告递到希尔伯特手中。

    “总理阁下,请您过目.”

    起初只是随意地翻阅,但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随后,他猛地将报告摔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对着房间里的几位核心幕僚吼道:“混蛋!都看看吧!这就是我们‘最忠诚’的锡安将军!他们就是这么回报祖国和人民的信任的!”

    拉扎斯俯身拾起散落的报告,只看了一眼标题,眉头就再次锁住——《前锡安驻大马士革军区司令尤库斯图夫中将于海牙国际法庭作证词摘要》。

    他迅速浏览关键部分,报告上记录了尤库斯图夫如何以污点证人的身份,详细描述了当年希尔伯特总理是如何亲自下令,对占领后的大马士革进行“清洗”以震慑抵抗力量,以及默许乃至纵容了在贝鲁特难民营发生的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我身为军人,服从的是来自最高层的命令,许多行为虽是无奈之举,但确实违背了基本的战争伦理……我愿在此陈述一切,以减轻我的罪责……”

    而在报告附带的新闻照片上,最显眼的,就是尤库斯图夫额头上那个清晰的、如同烙印般的六芒星形状的伤疤。

    拉扎斯看着那疤痕,心中暗道:什么鬼?

    “这个在敌人面前摇尾乞怜的叛徒!”

    希尔伯特的咆哮几乎要震碎办公室的窗玻璃,他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连带着那份耻辱的报告也一同颤抖。

    房间内陷入死寂,只有他的叫骂声。

    片刻之后,待他涨红的脸色稍稍平复,一直垂手侍立的机要秘书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总理阁下,那您是否选择亲赴海牙进行对质?或者,至少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表紧急声明,澄清我们的立场?”

    希尔伯特有些犹豫,在国际法庭的框架下,若被告国的最高领导人拒绝出席或未能到庭,虽然不会因此被直接缺席定罪,但也会被国际社会解读为一种默许。

    而现在锡安的国民经济高度依赖与西方世界紧密相连的服务业与金融业,一旦总理或其核心阁僚被法庭正式定罪,都有可能导致西方资本的集体恐慌性撤离,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经济开始崩盘。

    希尔伯特深吸一口气,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轻易离开特拉维夫。

    他疲惫地揉了揉紧锁的眉心,最终沉声道:“先去把耶沙维申大将,和首席拉比亚伯拉罕冕下请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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