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报信的手下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敢再多说,脸上写满了焦灼和惊惧。
事情再这么捂下去,怕是真的要捅破天了!
电话里那些只言片语,尤其是那个新来的姓赵的新官……
他娘的,那姓赵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脑壳让门挤了?
他不知道林阳是县里敲锣打鼓,披红挂彩表彰的“个人先进”?
那是县长亲手把大红奖状塞到林阳怀里的!
这摆明了是瞅准了工作组和周队长都在山里收网,鞭长莫及,要硬生生往林阳头上扣屎盆子,往死里整啊!
起因虽然还不透亮,但手下描述的场面已经足够让他头皮发麻。
姓赵的居然连个像样的纸片子证据都拿不出来,就凭自个儿肚肠里那点龌龊猜疑,直接就把人扣了!
这路数……他太熟悉了。
以前多少好同志,进去前清清白白,出来就莫名其妙背上了洗不脱的黑锅。
为啥?
还不是里头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用了见不得光的腌臜手段!
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上面三令五申要杜绝。
如今工作组就扎在县里,组长郑百川更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王,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那姓赵的脑子里灌的是浆糊还是泔水?
干出这种蠢到姥姥家的事,简直是活腻歪了,找死!
他原本想咬牙等到任务完成再报,可现在,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忍不了!
一刻都忍不了!
就在这时,前方那条被荒草半掩的羊肠小道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一行人影。
二十多个目标,像一窝钻进麻袋的老鼠,正懵头懵脑地扎进了他们精心布下的口袋阵里。
郑百川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锐利无比。
周亮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只能被强行按下,眼前网里这些活蹦乱跳的“鱼”才是头等大事。
他猛地举起那只骨节粗大的右手,像一柄开山斧,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向下一劈!
砰——
郑百川手中那杆老“三八大盖”率先爆发出撕裂耳膜的怒吼,滚烫的弹壳跳脱出来,砸在枯叶上。
清脆的枪声像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山林。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枪声如同骤雨打芭蕉,又急又密,在山谷间激烈地碰撞,回荡,惊起漫天飞鸟。
这场单方面的“点名”持续了足有五六分钟,枪口的硝烟弥漫开来,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方才渐渐平息。
硝烟缓缓沉降,露出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身影。
二十多个汉子抱着被打穿的大腿或手臂,在血泊里翻滚,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暗红的鲜血迅速浸透了他们破烂的土布衣裤,在黄褐色的泥土上洇开一片片刺目粘稠的图案。
一个倒霉蛋手腕被子弹打断,森白的骨头碴子狰狞地戳破皮肉,暴露在空气里。
郑百川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冽威严,声音洪亮冰冷,像冻硬了的石头砸在地上:
“立刻止血包扎!用最结实的麻绳,给我捆成粽子,一个都别落下!现在,没那闲工夫送他们去卫生所!”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想活命?简单!老老实实把你们肚子里的蛔虫都给我吐干净。配合工作,坦白从宽!要是还想耍花招,骨头硬的……”
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
“那就等着血流干吧!省下那点红伤药,还能救该救的同志!”
这番冷酷到骨髓里的话,工作组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大家伙儿面沉似水,动作麻利地开始执行命令,止血粉撒上去,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
可地上那些哭爹喊娘的家伙,心却彻底掉进了冰窟窿。
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们脑子里预演过无数遍的狡辩,抵赖,装傻充愣……
在这冰冷的枪口和更冰冷的命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一股透骨的绝望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身份暴露了!
否则,对方绝不会下这种不死不休的死手。
“谁……谁他娘的把老子卖了?!”
一个四十多岁,脸上带着蜈蚣般刀疤的汉子终于崩溃,不顾一切地嘶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怨毒和不甘。
回答他的,是旁边一个工作组队员闪电般挥下的,裹着铁皮的硬木枪托。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几颗带血的牙齿和碎肉飞溅出来。
刀疤脸的惨叫被硬生生砸回了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眼前金星乱冒,眼泪鼻涕混着血水糊了一脸,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只是他,其他但凡还想张嘴嚎叫,妄图煽动的,都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沉闷的枪托砸在嘴上,脸上的“噗噗”声此起彼伏。
砸晕了算运气,没晕的,就再补一下!
哀嚎声很快变成了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和痛苦到极致的呻吟,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无意识的抽搐。
郑百川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周亮。
行动前,周亮那副欲言又止,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样子,绝非为了眼前这些杂鱼,定是县城那边出了泼天的大变故!
“周亮!”
郑百川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镇定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天塌不下来!有什么情况,说!天塌下来,有我郑百川顶着,有工作组顶着!”
周亮早已心急如焚,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滔天怒火:
“组长!林阳……林阳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