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既已答应,那本侯,也就不多留了。”赵奕松开揽着柳如烟的手,对着刘沐,随意地拱了拱手。
“如烟,我们走吧。”
柳如烟点了点头,临走前,她还是回过头,看着那个坐在桌边,身影落寞的妇人,那声“娘”在唇边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化为一声轻叹,福了一礼。
“母亲,保重。”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房门时,刘沐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武襄侯。”
赵奕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刘沐看着自己女儿那决绝的背影,又看向那个甚至不愿回头看自己一眼的年轻人,那双总是含着威仪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了一个母亲的卑微和恳求。
“我这一生,皆为复国大梦所累,从未尽过一天为人母的责任。是我……对不住她。”
“请你……日后,万万不要辜负了她。”
赵奕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更紧地揽住了怀中那具微微颤抖的娇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影卫千户靳东来,对着王忠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随即一挥手,带着所有影卫,如同融入黑夜的潮水,悄无声息地退去。
整个悦来客栈,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忠武走进房间,看着失魂落魄的刘沐,躬身行礼。
“郡主,那我们……”
他想问接下来该当如何,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
“我们……还听侯爷所言吗?”
就连王忠武自己都没发觉,他此刻提及“侯爷”二字,语气之中,竟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重。
“嗯……”刘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走吧,离开洛阳。”
“去南越,做好准备。”
……
谪仙楼,三楼雅间。
夜已经很深了,赵奕没有回府,今夜,他便留在了这里。
偌大的床榻之上,柳如烟整个人都缩在赵奕的怀里,温顺得像一只猫儿。
两人刚刚结束了一场关于人体结构和力学原理的深入探讨,此刻的她,俏脸之上兀自带着一抹动人的潮红。
“大人……”柳如烟抱着赵奕的胳膊,声音又软又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奴家的身世,所以才故意……去找我母亲的?”
赵奕摸了摸她那柔顺的长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也不全是。”
“南越那边,我早晚都要收拾。这个计策,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试试。”
“后来,天一查到了你的身世,我便顺水推舟,有了今日的打算。”
柳如烟听完,心里那最后一点点不安和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抱着赵奕,沉沉睡去。
这一觉,是她十几年来,睡得最安稳,也最香甜的一夜。
……
第二天,洛阳北门外五十里处。
一支风尘仆仆,却依旧军容严整的大军,正朝着京城的方向缓缓行进。
队伍的最前方,三匹神骏的战马并驾齐驱。
马服君赵枭,镇北将军赵昭,镇国大将军王朗。
“哈哈!老哥哥,赵尚书,咱们这离京个把月,再回去,可就是天翻地覆了!”王朗捋着自己的胡须,脸上满是笑意,“你们家赵奕那小子,现在可了不得了!武襄侯,骁卫大将军!啧啧,这可是光耀门楣,封妻荫子的大好事啊!”
赵枭闻言,那张总是布满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
“嗯,是啊,这臭小子,总算没给老子丢脸。回去我得好好问问他,那什么烟花,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只有赵昭,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武襄侯?骁卫大将军?
我特么的!我还只是个安北伯!
那狗东西现在是侯爵了?
那我这个当爹的,回去见了他,是不是还得先给他行个礼,叫他一声“侯爷”?
越想,赵昭的脸就越黑,握着马缰绳的手,青筋都爆了起来。
不行,回去必须得揍他一顿!免得他上蹦下跳!
家法!必须上家法!先给打老实了,才不会口出狂言!
……
日上三竿,赵奕才从谪仙楼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
怀里的柳如烟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刚一动,柳如烟便醒了,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迷迷糊糊地睁开,看到是赵奕,便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手臂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大人……再陪奴家躺一会儿嘛……”
赵奕看着她这副娇憨的模样,宠溺地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你个小妖精,再躺下去,天都要黑了。”
柳如烟这才不情不愿地从他怀里爬起来,伺候着他穿衣洗漱。
等赵奕收拾妥当,走下楼时,司马青云早已等候在楼下。
他现在,已经正式搬进了谪仙楼,全权负责影卫对内的一切事务。
“大人。”司马青云对着赵奕拱手行礼,“刚刚得到消息,马服君与赵尚书的大军,今日午时,便可抵达洛阳北门。”
赵奕点了点头。
“传信给存孝和长歌,随我一同,前往北门迎接。”
……
午时,洛阳北门。
赵奕领着李存孝、赵长歌早已在此等候。
他刚到没多久,就发现宫里竟然也来人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一看到赵奕的身影,立马就跟见了亲爹一样,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
“侯爷!侯爷!您也来了啊!”
“李公公?你怎么也来了?”赵奕认得他,是桂公公手底下最得宠的干儿子之一,平日里机灵得很。
那小太监被赵奕叫出官称,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赶紧躬身行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回侯爷的话,陛下早有口谕,让奴才在此等候。陛下说,马服君与赵尚书大胜归来,理应第一时间入宫受封,特命奴才在此传旨。”
他说着,又悄悄地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那语气,活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
“侯爷,咱家可听说了,您家这回,可是要一门双侯了……”
一门双侯?
你个狗东西,消息还挺灵通。那就别怪我给老婆打你小报告了!
赵奕心里吐槽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对着那小太监和善一笑。
“哎,那就多谢李公公了。”
“借李公公吉言。”
就在这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尘土飞扬。
一面绣着“赵”字的大纛,在冬日的阳光下,缓缓出现。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