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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朕不喜欢

    三法司之令一下,再蠢笨的官员也看明白了。

    新政!唯有新政!

    风向如今再明显不过了。

    魏忠贤时代之后,紧跟着的是新政时代!

    然而却不知这场新政,究竟是东林主导,还是旧阉党主导了。

    此时,一声新的咳嗽声继续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身影从武臣的行列中走出。

    是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田尔耕!

    群臣心中又是一惊。

    顺天府第一批奏报已经够出格了,接下来怎么是锦衣卫?吏部呢?礼部呢?

    新政又关锦衣卫何事?

    田尔耕走到殿前正中,撩起飞鱼服的下摆,沉稳跪下,动作一丝不苟。

    “臣,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奏报锦衣卫裁撤事宜。”

    他的声音洪亮,口音醇正地道:

    “魏忠贤乱政之时,滥赏滥授,致使锦衣卫人员冗杂,良莠不齐。更有甚者,冒名顶替,食空饷,贪腐横行。”

    “其名额自万历年间一万七千七百六十员,暴增至三万六千三百六十员,几近一倍!”

    “陛下圣明烛照,臣自九月十五日奉旨清查,至昨日,十五日内,已先行清退其中冒额、滥赏之辈八千一百二十名。”

    “目前,锦衣卫内部正在重行考选,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此间又陆续清退不合格者两千零七十三人。”

    “臣预计,全卫整顿将于十一月十五日前完成,届时锦衣卫员额将维持在一万五千名左右。”

    “仅此一项,每年便可为国库节省米粮近二十六万石!”

    田尔耕话音落下,皇极门前一片寂静。

    一年二十六万石是小事。

    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皇帝的这股狠劲。

    锦衣卫是什么?

    那是皇帝的刀!

    现在皇帝竟然亲自下令,将新政蔓延到了他自己的利刃之上。

    这是一种姿态,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

    工部尚书薛凤翔站在文臣队列中,眉头紧锁。

    自登基以来,他先是因皇陵的百万两耗费,后又因三大殿的一百二十万工匠银,在陛下面前屡屡碰壁,早已是如坐针毡。

    就算后来捐了五千两银子修路,也未能让他心中的不安减少分毫。

    此刻听到田尔耕的奏报,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不止是他,他身后的光禄寺卿、太常寺卿、尚宝司卿,一个个也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魏忠贤当初,可不仅仅是往锦衣卫里塞过人啊……

    御座之上,朱由检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将薛凤翔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

    “田尔耕忠心国事,当赏。”

    他开口道:“先记加红一道。待裁撤完毕,朕另有封赏。”

    “臣,谢陛下隆恩!”田尔耕重重叩首,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份献给新君的投名状,成了。

    然而,不等群臣从锦衣卫这件事的意味中回过神来,又一声轻咳响起。

    这一次,声音来自另一侧。

    众人惊愕地望去,居然是皇帝身侧太监的行列

    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

    这一下,满朝文武的反应比刚才还要大!

    锦衣卫虽是天子爪牙,但毕竟也算外朝。

    如今难道连内廷也要动刀子了?

    曹化淳走到殿中,跪倒在地,声音清亮:

    “奴婢曹化淳,请奏宫中內监裁撤事。”

    “自九月十一日奉旨,奴婢已会同各监各处,清退宫中冗余內监两千八百七十七人,目前宫中在册内使,尚余一万六千七百七十二人。”

    “后续将每月再行一次清退,每次清退九百余人。”

    “预计至永昌元年年底,宫中内使人数将降至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四人。”

    “届时,每年可为内帑节约米粮两万七千石,脚靴银三万四千两。另可节约光禄寺各项口粮、物料开支,折银约一万三千两。”

    群臣们的骚动更加大了。

    皇帝这是……连自己都砍?

    自古以来,只有嫌宫里人手不够的皇帝,哪有主动裁撤太监的皇帝?

    “裁撤內监,实乃善政啊!”有官员忍不住低声赞叹,“如此一来,民间自阉以求富贵的歪风,或许能有所收敛。”

    但凡事要想杠,总是能杠的,立马就有人反驳道:“此举固善,可陛下之前不是才说天下人满为患,人地相争吗?从这里讲,自阉似乎也不是坏事”

    各种议论声嗡嗡作响,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由检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对曹化淳嘉许道:“忠心任事,加红一道。”

    曹化淳退下,队列中又走出一名秉笔太监。

    “奴婢郑之惠,奏报十库清点及用度预算事。”

    郑之惠跪下后,展开手中的奏本,开始一板一眼地念了起来。

    “经查,宫中十库积弊甚深,许多物资账实不符,虚耗严重。”

    “奴婢等奉旨清查,定下永昌元年宫中各物用度预算。”

    “其中,黄蜡每岁定额四万斤,阔白棉布十二万匹,皮料……”

    郑之惠一口气念了足足一刻钟,旁边负责翻动屏风的小太监手忙脚乱,几乎跟不上他的速度。

    屏风上,一排排数字和图表,清晰地展示着十库物资整顿的成效。

    许久,郑之惠才终于停了下来,他咽了口唾沫,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总结道:

    “依此预算,以北京十库所存各项无用、多余之物资折银变卖后,如今约莫可收三十七万两,往后每年可增收,约二十三万两!”

    众人忍不住都看向了户部尚书郭允厚。

    将内库多余的物资折价变卖,充抵边饷,以缓国用,历任户部尚书不知道上过多少道奏疏了。

    可无论是万历皇帝,还是刚刚驾崩的天启皇帝,对此都是置若罔闻。

    诸多奏疏以往,全是留中不发和所请不允。

    没想到,这位新君,居然愿意自砍这刀!

    这一刻,许多官员心中都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朱由检点点头,目光扫过户部尚书郭允厚。

    “十库物资折银,悉数充入内库,朕另有他用。”

    郭允厚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他还指望着这笔钱能填补一下边饷的窟窿呢。

    不过,这丝失落只是一闪而过。他又立刻振作起来。

    这位新君如此圣明,行事果决,绝非守财之主。

    他将银子放在内帑,和放在户部,又有什么区别?

    想通了此节,郭允厚的心情又豁然开朗,已经开始盘算着哪里的亏空能奏请这笔银两的填补了。

    御座上,朱由检的目光转向郑之惠,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前有过错,朕本该追究。但念你此番做事用心得力,就功过相抵。”

    郑之惠闻言,如蒙大赦,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泣不成声:“奴婢……奴婢有罪!奴婢愧对陛下天恩!奴婢日后定当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前有过错?

    众臣闪过一丝疑惑,什么过错能与清理十库功过相抵?

    还不等众人想清楚,又一声轻咳响起。

    司礼监秉笔,刘若愚,最后出列。

    他走到殿中,跪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报告简洁干脆。

    “奴婢奉旨监察内宫,于旬月之内,严查宫内贪腐、交通内外、泄露宫中机密诸事。”

    “共查得,各级内使贪腐者二十七名,追得贪银五千一百二十三两。”

    “此外,又查出勾结内外,泄露宫中之事者,九十三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整个皇极门前,所有的骚动、议论,都停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刘若愚。

    刘若愚抬起头,目光平静,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已尽斩。”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下意识地望向了最前方的那些身影。

    太监贪污是小事,追到的五千两银子更是小事。

    勾结内外……

    除了站在最前方的那些阁老、尚书、勋贵以外。

    这满朝文武之中,谁有这个资格,谁有这个胆子,谁有这个能力去私通内官,窥伺君上?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勋贵和大臣们,此刻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如芒在背。

    就在这死寂之中,御座上的朱由检,终于有了动作。

    他站起身来,目光,缓缓从前排的各位大臣、勋贵之间扫过。

    在经过恭顺候吴汝胤时,他的目光甚至停顿了一下,对他笑了一笑。

    只这一眼,便笑得吴汝胤这位世袭罔替的侯爷,瞬间脸色惨白,双腿发抖。

    朱由检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君心难测,诸位臣僚想要窥伺君上,也不是不可理解之事。”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波。

    “但……朕不喜欢。”

    随着他话音落下,吴汝胤再也支撑不住,第一个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臣不敢!臣有罪!”

    他的崩溃,迅速激起了连锁反应。

    前排的勋贵大臣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

    “臣不敢!”

    “陛下息怒。”

    紧接着,后方的官员们,不得已也跟着如潮水般跪下,黑压压的一片。

    “陛下息怒……”

    整个皇极门前,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朱由检看着诸位大臣摇了摇头,从御座之上走了下来。

    他走到群臣面前,看着他们。

    “自古君臣相处之道,总说儒学圣君,见面不是尧舜,就是禹汤。”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但其实内里,用的都是申韩之术,讲究一个君心不可测,如此则臣不可窥。”

    “但朕,却不想这样。”

    他摆了摆手。

    “都平身吧。”

    群臣迟疑了一下,才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却仍是不敢抬头。

    徐国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靴,心中也不由得一阵动摇和惶恐。

    ——他在宫中的眼线是主动断掉了,但万一宫中之人扛不住刑,胡乱攀诬呢?

    这事情一个不好,就是株连万千的大案。

    这位新君,怎么会如此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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