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愿给我面子?
这一刻的陈行之忐忑不安。
“陈班头,你先起来吧。”
林凡的声音依旧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别到时候人来了,看到你跪在这里,还以为我林凡将你怎么了,等会又急着动刀动枪的想杀我,就我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未必能挡得住第二次啊。”
林凡说的看似温和,可传到他耳里,却是有着另一种含义。
坐在那里的宋青挠着脑袋。
这话听的他有些想笑。
弱不禁风?
这话谁信谁可就真是傻子了。
在陈行之来到治安府,待在班房等待一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放下所有尊严,身为失败者,是没有尊严的,甚至如果能全身而退,都算是千古少有的幸事。
陈行之缓缓起身。
但他的腰微微佝偻着,脑袋低垂,目光盯着靴尖前的那一小块地面。
连看林凡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铁链在地面拖行的哗啦声。
“班头,人带来了。”门外,杨明请示道。
“带他进来。”
打开门。
杨明呵斥道:“进去。”
当汪海被带进来的时候,看到对方的模样,林凡也是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好惨,这是受到严酷刑罚啊。
要说鼻青脸肿都算好了,简直面目全非,整张脸青紫黑交错,眼睛只剩下两条细缝,嘴唇外翻,血迹凝固在嘴角和下巴上。
也不知这是许明动的手,还是杨明动的手。
但在林凡的心里,他觉得应该是许明,杨明貌似没这么狠。
如果杨明知道自家班头的想法,绝对会埋怨,人心中的偏见就是一座大山,我杨明怎么就不能狠起来了。
汪海艰难地挤开肿胀的眼皮,透过模糊的视线缝隙,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口齿不清地呜咽道:
“班……班头。”
陈行之抿嘴,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高高抬手,一巴掌扇在汪海的脸上。
“混蛋,你太让我失望了,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忘记我曾经对你的教导吗?”
陈行之破口怒骂,又对着汪海连踹数脚,踹的汪海不敢吱声。
林凡端起茶杯,就跟看戏似的。
这让他想到影视剧里赵刚踹段鹏的戏码,看似是责备,实则是想救他。
“林班头,是我教导无方,没有看管得住他。”陈行之低头认错。
林凡微笑着,放下茶杯,看向杨明,“将他带下去。”
“是。”
杨明拽着汪海离开了班房。
门被关上,班房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一刻,陈行之的内心是万分着急的,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凡起身,负手走到一面墙壁前,墙壁上挂着一副字,上书八个苍劲有力,棱角分明的大字。
“法立如山,令出如刀。”
林凡看着这幅字,颇为认可的点着头,随后缓缓道:“陈班头,你是治安府的班头,在律法方面肯定是颇为了解的,你该知道汪海的行为犯的是何等重罪。”
说完,他转过身,看向陈行之,“你说说,他犯的是《律法》里,哪一个条例的罪行?”
陈行之硬着头皮道:“《律法·刑律·人命》谋杀本管长官。”
“嗯,不错,看来陈班头这些年还记得这些,那不妨再说说,真要判该如何判?”林凡问道。
陈行之低头,嘴唇嗫嚅了几下,一时无话可说,班房陷入安静中。
林凡轻叹道:“看来陈班头只知道他犯的是哪一种条例,却不知具体的刑罚啊,没事,就让我来说给你听听。”
“他,汪海,犯的是第五页第三条,十恶重罪中的不义,罪行谋杀本管长官,当街行凶,影响恶劣,身为治安府一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最高规格审判,理应绞刑。”
在刑法方面,他是背的滚瓜烂熟。
“林班头,您手下留情啊。”陈行之为汪海求饶。
“留情?”林凡语气陡然拔高,怒声道:“你当律法是儿戏不成?你说留情就留情,这律法是我林某人立的吗?”
说完,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哐当作响。
接着道。
“别说我了,就算是李典史,周县令,他们也得遵守律法行事。”
“是,是,林班头说的是,但律法无情,人有情,请林班头留情啊。”陈行之被压的喘息都困难了,但他明白只要林凡不松口,汪海必然死路一条。
绝无活着的机会。
林凡冷哼一声,“留情?如何留情,今日他刺杀的是我,没能成功,可要是成功了,谁来替我惋惜?陈班头,你也一把岁数了,也是治安府的老人,你不该不懂的吧?”
“懂,我懂。”陈行之连忙应道。
此时,始终不言语的宋青,开口道:“陈班头,我觉得现在这时候不是求情的时候,而是该想着如何戴罪立功,现在有两件事情压在林班头的心里。”
“第一,忠义堂。”
“第二,猛虎帮。”
“这两个帮会,虽说抓了些人,但如今百姓们提供的证据还是太少了,难以动手啊。”
“林班头,你说是吧。”
此时的宋青意思很明确,你真想救汪海,就得站出来将这两个帮会的人咬死。
听闻此话。
陈行之心里咯吱一声,他懂现在的情况,就是要他当举报人,将两个帮会所做的事情,一一说出。
只是他自身牵扯的也深,如果真全部说出来,到时候想要全身而退,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林班头,你想抓他们,还需要证据吗?”陈行之开口道。
果然,李典史当初觉得陈行之不会说话,脑袋被挤过的想法是对的。
“呵。”林凡被逗笑了,“陈班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证据,我如何抓人?你真当我林凡在永安只手遮天,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想抓谁,就抓谁吗?”
听到此话的陈行之,心里暗暗想着,莫非不是吗?
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耳边又传来林凡的声音。
“我身为治安府的班头讲的是律法,行的是律法允许之事,捉贼拿赃,抓人得有证据。”
“如果陈班头真愿意站出来揭发他们,那的确是戴罪立功。”
“至于汪海的事情,根据《律法》中明确表示,的确是可大可小,轻判重判,刑罚不同,但至于如何轻判重判,别人说了不算,得我说了算,你懂这意思吗?”
林凡目光灼灼的看向陈行之。
话说到这里。
如果陈行之还踏马的不配合。
那就没得谈了。
对林凡而言,他只想说:老师,我太想进步了。
摘掉忠义堂跟猛虎帮,那就是大功一件,哪怕上面的人也不是好鸟,但人天生就会演戏。
灯光聚耀下,说的那是大义凛然,为国为民。
摇身一变,便说,我对不起百姓,我对不起……
他的目标不是永安的治安府,而是更为远大的星辰大海。
高手,真正的高手,我林凡肯定是要找到你们的。
陈行之的内心纠结万分,天气明明不热,可此时的他却是汗如雨下,他明白,想要让汪海不死,他便得主动跳进坑里。
放弃典史唯一给他全身而退的机会。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许久。
最终,陈行之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肩膀彻底垮了下去,似乎已经认命了。
“我知道了。”
“林班头,我愿意……举报。”
这样的回答,哪怕是林凡也有些意外了。
“陈班头,能问你个事情吗?”
“啊?”
“汪海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