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这没过门的孙媳妇儿,这时候插嘴不合适。
她眼珠一转,提起带来的网兜:“爷爷,我带了点自己卤的猪耳朵和豆干,可香了~我去找警卫员小张借个锅热热,马上就好。”
说完,麻利地转身出了门,把空间留给这对心情沉重的祖孙。
等林初夏脚步声远了,江老爷子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事儿闹的…唉!我都臊得慌跟小夏开口提!小野,你…你抽空跟小夏好好说说吧。房子你放心,爷爷说话算话,肯定是留给你和小夏的!我跟京市军区那边老战友都打过招呼了,非得把那瘪犊子撵出去不可!”
吃饭的时候,卤味香气扑鼻。
江见野夹了块猪耳朵给爷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有点沉:“小夏,跟你说个事儿。爷爷给咱们在京市准备的那套房子…出岔子了。”
林初夏正给老爷子盛汤呢,闻言手一顿,抬眼看他:“嗯?怎么了?”
江见野放下筷子:“我爸…他上个月申请调回京市的报告批下来了。半个月前,他就带着他那一家子…老婆孩子,一共七口人,搬回京市了。而且…他直接提了要求,要住回爷爷那老宅里去。”
林初夏眨了眨眼,把汤碗放到爷爷面前,想了想说:“哦,那是爷爷的房子,爷爷要是同意,就让他住呗。不过…”
她转头看向江老爷子,带了点撒娇的语气:“爷爷,您不会也跟着回京市吧?那我可舍不得您......您走了,我做的好吃的给谁吃啊?”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年头,房子产权?那就是一笔糊涂账。
老爷子的房子十有八九是单位分的公房,个人哪有什么产权?之前爷爷拿出来的那个房证,到底是产权证还是居住证,她当时也没细看。
“唉!”江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听着都让人觉得累。
“傻丫头,爷爷老了,不中用了。也就你和小野心眼儿好,不嫌弃我这老拖油瓶,还愿意带着我。别人?哼!”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顾不上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索性摊开了说:
“那房子啊,是1958年那会儿,部队响应号召,搞‘生产自足’,建的集资房,算是给干部的福利。当时我和你奶奶,咬牙凑了200块钱,换了个‘永久居住权’。说好了,以后每年象征性地给部队交5块钱租金,这房子就能一直住下去,将来子女也能接着住。”
林初夏这下全明白了。
这就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在老爷子那一辈人心里,这盖了章的“永久居住权”就跟自家的房契差不多,理所当然地觉得可以传给儿子孙子。
“嗐~爷爷,我当什么事儿呢。”
林初夏故作轻松地挥挥手,给老爷子碗里又夹了块猪肉。
“房子嘛,身外之物~!您想给谁就给谁,咱不纠结这个。您的头等大事儿,就是保重身体,吃好喝好睡好,开开心心的!为这么个破房子上火,多不值当啊!气坏了身子,我和江江该心疼了。”
她语气轻快,带着哄小孩儿的劲儿。
林初夏心里是真没把这房子太当回事。
现在为了房子打破头?傻不傻啊...没那个产权证,抢到手也是白搭。
她空间里那些从曼巴和兰依依那里捡漏来的大黄鱼,安安稳稳地躺着呢。
等熬到八十年代,政策一松,想买啥样的房子买不着?
现在的房子,在她看来,就跟水里的月亮似的,看着美,捞不着。
以后政策变了,有的房子单位说收就收回去搞开发,能给点补偿款就算烧高香了。
有的可能有机会卖给个人,但那也得等政策的改革。
江老爷子听着林初夏贴心的话,再看看手里这封糟心的信,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那儿子,多少年没个音讯。
好不容易来信了,一个字没问他这老子身体怎么样,一句没提要不要回京养老,通篇都在诉苦,说自己拖家带口和五个孩子多么不容易,嫌弃单位分的住房太挤太小,住不下,非得搬回老爷子这老宅住。
好像这房子就该是他的似的!
江见野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寒霜。
他对那个所谓的“父亲”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没想到这人几十年不露面,一出现,头一件事就是来抢爷爷许诺给他和小夏的窝。
就算这房子在法律上未必真能算他们的,他也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
“小夏,”江见野开口,语气坚决的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他现在大小也是个团长,部队还能不分他房子住?巴巴地非要挤回爷爷这老宅,算怎么回事?”
“可不咋地!”
江老爷子一听更来气了,啪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直跳。
“妈的!眼皮子浅的玩意儿!自个儿碗里有饭,还死盯着老子锅里这点!老子都在亲家面前拍着胸脯说那房子是留给你俩结婚用的!他倒好,一声不吭就搬进去,这不是打老子的脸吗?!必须让他滚!立刻、马上滚蛋!老子就当没生过这个孽障!”
老爷子越骂越激动,一口气没喘匀,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爷爷,爷爷您消消气!别激动!”
林初夏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筷子,绕到老爷子身后,轻轻给他拍背顺气。
江见野也立刻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等老爷子咳声渐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林初夏才温声细语地说:
“爷爷,您先喝口水,顺顺。您听我说啊~”
她扶着老爷子坐稳,才继续说道:
“您退休前,是堂堂正师级干部,对吧?江江他爸,现在呢,是正团级。按部队现在的《军队干部住房标准》,正团级干部,压根儿就没资格去‘继承’正师级干部的住房!就算您心软点头同意了,他在法律上也只能算是个‘暂住’的房客,没有所有权。”
江见野眼睛一亮,立刻追问:“小夏,你是说…?”
林初夏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而且啊,他要是想从单位重新申请分房搬出去,按照规定,还得降两级待遇。他现在是正团级,降两级,那就只能按副营级干部的标准分房了。营级能分多大?最多也就两间小屋,挤死他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