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千里之外的大乾京城。
东市。
最大的一家绸缎庄“锦绣阁”内,人声鼎沸。
掌柜周星。
正满脸堆笑地为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介绍着新到的江南丝绸。
他身着华服,举止儒雅。
一口流利的官话带着恰到好处的江南口音。
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谁也无法将这个成功的富商。
与曾经血殺组织那个代号九五二七的王牌刺客联系在一起。
如今。
他的身份是楚王赵锋亲手缔造的锦衣卫,一名金牌密探。
送走贵妇,周星脸上的笑容敛去。
他穿过喧闹的前堂,走入后院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
烛火摇曳。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令,摊开在桌上。
上面的字迹,正是出自赵锋之手。
内容简单而直接:不惜一切代价,激化乾帝吴烨与韩破虏君臣之矛盾,令大乾自断臂膀!
周星的目光在密令上停留了许久。
他深知此事的难度,但也清楚其中的关键。
乾帝吴烨,生性多疑,最忌功高震主。
宰相魏玉道,嫉贤妒能,视军功集团为眼中钉。
而那位新晋的军神韩破虏,荡平北疆,威望如日中天。
偏偏性格刚直,不懂变通。
这三者,就是一堆堆好了的干柴。
他要做的,就是点燃那颗火星。
……
三日后。
京城最负盛名的“听风楼”茶馆内。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满堂喝彩。
“话说那南楚反王赵锋,横扫南疆,连灭两国,当真是凶威滔天!”
“可诸位可知,这等枭雄,平生最忌惮之人,是谁?”
台下茶客顿时来了兴趣。
“还能有谁?自然是咱们大乾天子!”
“非也!”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故作神秘:“天子乃真龙,自不必说。我说的是臣子!”
他压低了声音。
“我听南边来的客商讲,那赵锋曾于酒后狂言:‘天下英雄,唯韩破虏一人而已!若无韩破虏,大乾国门,我旦夕可破!’”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类似的“故事”,在接下来几天。
通过不同的说书人之口,通过锦绣阁伙计与客人的闲聊。
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
流言,开始发酵。
周星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他又斥下重金。
在京城最奢华的酒楼“醉仙居”大摆筵席。
邀请的客人。
都是几位与宰相魏玉道交好,却又以贪婪和好大喜功闻名的言官御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周星装作一副酒酣耳热的模样。
端着酒杯,大着舌头,满脸“忧虑”地叹了口气。
“唉,各位大人,我周某人虽是一介商贾,但也知家国大义。如今南楚势大,我等心中不安啊!”
一名御史捻着胡须,颇为自得。
“周老板多虑了。有韩大将军在,北疆稳如泰山,那赵锋不过是癣疥之疾。”
周星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拍桌子。
“问题就出在这韩大将军身上啊!”
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酒气喷了众人一脸。
“各位大人想想,韩将军荡平北方所有叛乱,军中威望,谁人能及?他要是……要是有那赵王一半的野心……”
周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这天下姓什么,还真不好说啊!”
他打了个酒嗝,仿佛真的是醉后吐真言。
“毕竟,他可是新一代的军神!”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几名言官的脑中炸响!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贪婪。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弹劾利器!
而且,还是由一个“局外人”的“客观”之言引出,简直完美!
……
翌日,清晨。
一道“风闻奏事”的折子。
被快马呈送至皇宫,摆在了乾帝吴烨的御案之上。
折子上,巧妙地引用了“南来商贾”于酒宴上的“醉后之言”。
字字句句,都在暗示韩破虏拥兵自重,已有不臣之心。
吴烨本就多疑。
前几日,民间流传的“赵锋最忌惮韩破虏”的说法,已经让他心中不快。
如今,看到这封奏折。
连一个商人都看出了韩破虏的“威胁”!
他心中的那根猜忌之弦,被彻底拨动!
吴烨拿起了韩破虏刚刚送来的屯田练兵奏报。
上面叙述的很详细。
但最后还是请求朝廷拨发军饷、推行屯田。
理由是反贼赵锋拿下南部十六郡,羽翼渐丰。
必须要更多的田、更多的兵!
在往日看来,这再正常不过。
可现在。
吴烨看着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却觉得无比刺眼。
拥兵自重!
伸手要钱!
一个个念头,在吴烨脑海中不断闪烁着。
恰在此时。
宰相魏玉道入宫求见。
“陛下,韩将军劳苦功高,但其推行屯田,与民争利,已引得当地世家怨声载道。”
“且北疆战事已平,仍维持如此庞大的军费开销,恐耗空国库啊,陛下!”
魏玉道的话。
如同一把把精准的刀子,刀刀都扎在吴烨的心窝上。
他联合朝中百官。
开始从各个角度,明里暗里地攻击韩破虏。
一个不听朝廷号令、手握重兵、意图谋反的军阀形象,被渐渐塑造起来。
锦绣阁的密室中。
周星听着手下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火候。
已经到了。
流言与朝堂攻击,都只是开胃菜。
真正能一锤定音的,还需要更致命的证据。
周星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枚蜡丸。
轻轻捏碎。
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薄纸。
展开。
上面是用模仿韩破虏笔迹写就的一封“密信”。
信中充满了对朝廷的抱怨,以及……对南楚赵锋的“惺惺相惜”。
“接下来,该上硬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