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雷?”
陆沉渊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有些好奇的道。
他平日里本是六更天才起,今日却早了一个时辰。
只因昨夜那位楚公子临别之时,曾有言在先,要于天明之前,传他一式攻伐道法。他心中又是好奇,又是期盼,便一直眼巴巴的等着她来后院找自己,却没有想到是掌心雷。
他自幼便听那说书先生讲古,言及仙人剑侠,无不是御剑千里,袖里乾坤,尤以那引动九天神雷之术,最为飘逸潇洒,威力无穷。
却未曾想,自己竟也有习得此等仙家手段的一日,心中自是说不出的兴奋。
上官楚辞见他神情,已知其心意,微笑道:
“不错。这掌心雷乃是天地道法之根基,虽看似粗浅,实则万变不离其宗。陆兄你根基特异,若能将此术练得纯熟了,日后那更为高阶的引雷之术,亦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眼下自保,却也尽够了。”
陆沉渊听她这般说,心中那份兴奋之情更盛,然则转念一想,又有一事不解,便问道:
“在下心中一直有一惑。常闻修士之道基,有人道、众生、天地之分,其所擅长之道法,想来亦各有不同。不知楚公子可否为我分说一二?”
“陆兄此问,当真是问到了点子上。”
上官楚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不瞒你说,此事便是我,亦尚在摸索之中。”
“依我浅见,那铸就‘天地之基’的修士,于风霜雨雪、雷霆闪电这等天地法则,天生便多了一份亲近。他们是这方天地的‘观者’与‘仿者’,呼风唤雨,引动天雷,最是得心应手,世人眼中那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大抵便是此类了。”
“至于那‘人道之基’,则更重于挖掘自身之潜力,创造并驾驭‘规矩’之力。所谓规矩,大至那朝堂律法,小至这文字阵法,皆是人定胜天、改造世界之利器。此类修士,是规则的制定者与利用者,天生便是炼器、布阵的好手,亦是剑修、体修的绝佳苗子。”
“最后那‘众生之基’,却是三者之中最为罕见,也最为玄奥的。此类修士所擅长的,多与神魂、情绪,乃至那虚无缥缈的因果牵连有关。只是他们修行,非但要吐纳天地灵气,更需收纳那芸芸众生的香火愿力,是以其道途之艰,亦远胜旁人。”
陆沉渊听得是心驰神摇,忽地想起那妖道魏拙的画中鬼蜮,不由得问道:
“如此说来,那魏拙的画道邪术,反倒更似人道修士的手段了?”
“正是如此。”
上官楚辞颔首道,“此事说来有趣,却也寻常。世间之人,所学所长,未必便是心之所向;所行之道,亦未必便是天赋所在。只因种种机缘,阴差阳错罢了。”
她说到此处,心中却是暗自一叹。
想起了前世那些个学着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的高材生,最终却奔波于街头巷尾,做那送餐小哥、楼下保安的营生,其间道理,倒也并无二致。
陆沉渊闻言,亦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道理,我倒也明白。”
上官楚辞瞧了瞧天色,道:“天快亮了,陆兄,咱们还是闲话少叙,开始正事罢。”
陆沉渊亦是神色一正,道:“楚公子说的是。”
……
与此同时,客栈二楼,一阵叩门之声,将姜映雪唤醒。
“师妹,醒了么?”
是师兄程萧山的声音。她连忙起身,将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披上,遮住了半边脸庞,这才推门而出。
只见程萧山立于门外,一张脸竟是比昨日还要憔悴几分,眼下更添了一圈淡淡的乌青,显是整夜未曾安睡。
姜映雪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问道:“师兄,昨夜可是未曾睡好?”
程萧山却似有急事,哪里还顾得上分说,他压低了声音,又急又快地道:
“你快收拾一下,趁着天色未明,那俏公子的护卫尚未起身,咱们速速离开这鬼地方!”
姜映雪闻言一怔,见师兄这般神情,知必有缘故,问道:
“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哪里知晓那姓陆的有多变态!”
程萧山脸上满是后怕之色,“我等留在此处,无异于与虎谋皮,再不走,只怕连宗门也回不去了!”
姜映雪见师兄说得郑重,心中虽是疑窦丛生,却也知晓他在大事上还算稳重,断不会无的放矢。
当下不再多问,只道:“从我房中翻窗出去罢,走大堂只怕不妥。”
“好!”
便在二人计议已定的当口,忽听得斜对过一间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二人心头皆是一凛,循声望去,只见那镇魔司的少女司使林见烟,正自抱着那盏琉璃宫灯,俏生生地出现在门口。
她瞧见二人,亦是一怔,随即微微歪了歪头,眸子里满是好奇:
“二位怎地起得这般早?”
程萧山只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心中念头急转,一时拿捏不定,究竟是就此撕破脸皮,强行闯出,还是暂且虚与委蛇,另作打算。
强闯,胜算渺茫。
这位林司使的身手,他二人已是亲见,若当真动起手来,一时半会怕是摆脱不了她。
然而他们若想硬着头皮逃跑,这位司使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一来她是镇魔司的人,不会放任道化之人在镇上行走,二来,她还是那姓陆的女人,胳膊肘怎么也是朝着那魔头拐的,那魔头既然要让他们留在这里,自然没有轻易放跑他们的道理。
打又打不过,届时惊动了那位陆魔头,更是死路一条。
可若不闯,留在此处,又焉知不会成为那魔头下一个的目标?
他正自天人交战,忽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清朗的脚步声,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起得这般早?这才六更天,便都已经醒了。”
话音未落,那道月白身影已是行上楼来,不是那位俊秀绝伦的楚公子,又是何人?
程萧山见状,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自烟消云散,强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对着上官楚辞一抱拳,道:
“我……我师兄妹二人,乃是奉了宗门严规,每日天色未明,便须起身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