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跃听完顾家生这一番慷慨激昂又句句说进他心坎里的分析,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他那紧锁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
他努力想维持自己作为战区司令长官应有的威严与矜持,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那弧度越来越明显,几乎要咧到耳根,活像一尾刚刚咬中了钓饵的翘嘴,喜悦之情根本压抑不住好吧。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洪亮。
“振国阿……知我者,振国也!”
他绕过桌子,大步走到顾家生面前,激动地用力拍打着顾家生的肩膀,那双因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找到知己的那种兴奋光芒。
“你这些话,真是句句都说到了我心窝子里。战略、战术、人心、士气,方方面面都看到了,都看到了根子上,比那些只知道一味叫苦、劝退的糊涂蛋强过百倍,千倍!”
薛跃似乎想平复一下自己此时过于激动的情绪。
“这段时间,我的压力大啊……方方面面的反对意见,弄得我不胜其烦。但今天你的这番见解,让我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一大半。我第九战区有振国你这等见识和胆魄的将领,何愁倭寇不破?长沙,一定得守。也必须能守住!”
此时的薛跃,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司令长官得光环,更像是一个找到了坚定支持者和战略共鸣者的纯粹军人,那份发自内心的激动与快慰,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将顾家生引为臂助,更视为了解他战略意图的知己。
心中块垒尽去,薛跃只觉豪情顿生。他再无迟疑,一把拉住顾家生的手臂,将其引至巨幅军事地图前。
“来来来.....振国啊,既你我有同心,今日便议出个章程来。这长沙,具体该如何守?各部队如何部署?节节抵抗的防线如何设置?后勤粮秣如何调配?你我细细参详,参详!”
两人随即将注意力专注于地图之上,对长沙的山川河流,城池要隘,就具体的兵力部署、阵地构筑、预备队使用、后勤补给保障等至关重要的问题,进行了极其详尽的激烈的讨论。
薛跃思路开阔,常有大胆构想;顾家生则凭借其对近现代战术的理解和谨慎,时而补充,时而建言。期间,参谋军官数次送来茶饭,两人也只是囫囵吞下,便又立刻沉浸于沙盘推演与战术构想之中。
时间在两人忘我的商讨中飞逝,窗外日头西沉......接着星月升空......又渐渐黯淡。
等到顾家生终于从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走出来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已微微透出鱼肚白,这竟已是第二日的凌晨。
顾家生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一夜未眠的疲惫难以掩饰,但他的眼神却格外明亮。
与薛跃这一日一夜的深入探讨,不仅让他更加明晰了长沙会战的作战思路,也让他与这位战区司令长官的关系,通过这场关于长沙命运的密切交谈,变得更为紧密和特殊。
他知道,自己已经与薛跃形成了良好的友谊,这也为他日后在第九战区混的风生水起打下了更加坚实的基础。
既然天都亮了,顾家生索性就不回军部休息了,而是径直在警卫的护卫下驱车赶往了第五军各部队的驻地。
与薛跃长达一日夜的密谈并未让他感到疲惫,反而有种大战将至前的兴奋感与紧迫感。
此时的第五军,在经过樟城之战的锤炼和这段时间的紧急补充之后,气象大变。虽然还有不少新兵,但那些从樟城活下来的新兵此刻全都蜕变成为了老兵。
军营里杀声震天,操练、拼刺、战术协同,一切都井井有条,透露着一种锐意进取的蓬勃之气。
顾家生首先去了犬养忠义“归义教导团”驻地。这支特殊部队的规模又又又扩充了,“纯血日奸”的数量竟已达到了日军一个标准野战联队的规模,且装备精良。
俨然已成为第五军乃至整个战区的一个异数。顾家生检查了他们的装备和伙食,甚至兴致勃勃地观看了一场小队间的战术对抗演练。他对犬养忠义开玩笑似的说道:
“犬养君,如今你倒是彻彻底底成为“大佐了”武汉的冈村宁次要是知道你有这么大一支‘皇军’‘效忠’,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了。”
这话引得周围归义教导团的华夏军官们都哄笑起来,一时气氛融洽。犬养忠义则挺胸抬头,目光狂热:
“能为将军阁下效死!是我等的荣幸,犬养愿以敌寇之血,洗刷昔日的罪行!”
随后,顾家生又视察了新组建的重炮旅。得益于犬养忠义的贡献,此刻的第五军又组建起了一支拥有150毫米重炮的炮兵力量。看着那一门门昂首向天的钢铁巨兽,顾家生心中豪情顿生。这特么的这才是现代化军队应有的火力。
他仔细询问了炮兵的训练情况、弹药储备以及伪装防护措施,叮嘱马三元:
“此乃我军克敌制胜之利器,亦是敌人眼中钉肉中刺,务必谨慎、练好、用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顾家生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各师、各团、各营、甚至深入各连队之中。
他与士兵们一同蹲在大灶旁吃大锅饭,掰着糙米馒头,嚼着咸菜,听着士兵们唠家常、讲训练中的趣事。
他记住了许多基层军官和老兵的名字,也能叫出他们来,不时的还拍拍他们的肩膀问几句家长里短。
顾家生没有丝毫架子作为一军之长的官架子,但官兵们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敬畏与爱戴。
他们的这位长官能带他们打胜仗,能搞来好装备,更能真心实意地与他们同甘共苦。
当然,光是精神上的鼓励肯定是不够的。顾家生知道,大战在即,必须得让兄弟们肚子里有油水,这样身上才有劲头。他将军需处长李德昌(各位读者老爷对老李还熟悉吗?)召来。
“李老哥.....我知道现在长沙物资奇缺,搞东西不容易。但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肉、酒、香烟,这些犒劳弟兄们的东西,你必须尽快给我搞来,钱不是问题!”
还别说,李德昌这老小子果然是神通广大,只见他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
“军座放心,别的不敢说,搞这些稀罕物,咱老李还是有点压箱底的门路的,这长沙城虽然被烧了一大半,但这湖南地界上,总还有能弄到这些好东西的地方。”
果然,没过几天。一批批的肥猪、活羊、成坛的米酒、甚至还有不少“哈德门”、“老刀牌”香烟,就被陆续运抵了第五军的各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