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瑶走的那天,陆灼站在国际出发厅二楼的玻璃幕墙后。
    指尖的烟燃到尽头,烫到手指才猛地回神。
    航班信息刷新,她的那班显示已起飞。
    他扯了下嘴角,笑得自嘲。
    操,真走了。
    自从那小兔子去了伦敦,酒成了他夜里的常客。
    酒精是个好东西,烧喉,烧心,能把那些不该想的画面烧模糊。
    可偏偏,越喝,某些细节越清晰。
    他虽然频繁出入娱乐场所,但身边从未有过任何暧昧的异性。
    他的身体就对除了林亦瑶之外的所有人,自动设置了禁区。
    七年,他飞了伦敦四十二次。
    看过她春夏秋冬的样子。
    护照盖满章,却从不入境她的生活。
    就像那株白色风信子。
    他的爱,见不得光。
    只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沉默地生根,疯狂地滋长,然后腐烂在每一个想她想到发疯的夜里。
    直到第七年,晏听南身边出现了个叫苏软的女人。
    起初,陆灼只当是又一个试图攀附清晏的女人,昙花一现。
    当他看到晏听南不仅默许她靠近,后来甚至亲自下场扶持她的品牌,为她铺路,为她挡灾。
    后来,事情的发展更是离谱。
    晏听南甚至为了逃避这份心动,躲到了云栖寺清修。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躲?
    晏听南居然会躲?
    为了一个女人,躲到佛祖眼皮底下,试图镇压那点凡心?
    荒谬!
    可笑!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林亦瑶是盘死局。
    她是晏听南名义上的未婚妻,是晏林两家联姻的棋子。
    他陆灼再混不吝,也不能碰兄弟的女人。
    这是底线,也是枷锁。
    可现在……
    晏听南动摇了。
    这尊佛,自己先走下了神坛。
    如果晏听南真的为了苏软,不惜与晏家抗衡,甚至毁了与林家的婚约……
    他等了七年,几乎要放弃的僵局,竟然出现了裂痕。
    那时,他比谁都希望晏听南能为了苏软疯一次,反一次!
    这不仅是为了兄弟那点罕见的烟火气。
    更是为他自己求一条生路。
    从此,陆灼成了晏听南和苏软之间,最积极的推手。
    后来,晏听南和苏软从西南回来,他们还真在一起了。
    知道消息后,他差点笑出声来,嘴角都压不住。
    可他还没高兴多久,晏听南就让他去接近瑶瑶并搞定她。
    他盯着晏听南,像是没听清。
    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开心吗?
    妈的,他做梦都想把她抱在怀里。
    现在,兄弟亲手把机会递到他面前,甚至要求他这么做。
    可为什么是这种方式?
    这条路是晏听南亲手铺到他脚下的,却布满荆棘。
    他走下去,会伤了她。
    他不走,晏听南也会找别人走。
    张灼?李灼?
    想到会有别的男人靠近她,用同样不纯粹的目的去招惹她,甚至可能真的得到她。
    光是想想,杀人的心都有。
    不行。
    绝对不行。
    瑶瑶只能是他的。
    哪怕开始是错的,是脏的,这条路,也必须由他来走。
    至少,他能确保在过程里,护着她,不让她真的受到伤害。
    至少,他是真的爱了她这么多年。
    把一颗真心,藏在算计的壳里递出去,总好过让她落入全然无心的阴谋里。
    这是一条死胡同里,唯一透着光的缝。
    是他等了七年,唯一能靠近她的机会。
    ……
    伦敦的雨雾,很适合埋葬心事。
    那株白色风信子,是她青春里最盛大,也最无望的秘密。
    她知道了他们心意相通,却隔着鸿沟。
    这条线,谁越过去,都是万劫不复。
    这比她从没有知道过他也喜欢着自己更加痛苦难受。
    加上,家里逼她接近晏听南的言语越来越密集。
    她怕自己在那座联姻的牢笼里窒息。
    所以,她逃了。
    逃去伦敦,逃得远远的。
    七年,却始终没能磨灭心底那个人的轮廓。
    她以为时间是最好的橡皮擦。
    直到回国后那场晚宴,水晶灯流光溢彩,人影幢幢。
    她端着酒杯,目光不经意扫过人群,然后,定住。
    陆灼就站在那里,一身挺括西装,压不住骨子里的痞气。
    心脏像是骤然被狠狠捏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狂跳。
    七年筑起的平静堤坝,在那一眼里,溃不成军。
    原来,她从未忘记。
    只是将那个名字,那个身影,埋得更深,藏得更小心。
    后来,在休息室门外,她撞见了晏听南和苏软。
    那个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将另一个女人紧紧拥在怀里,吻得投入而忘我。
    那一瞬间,她背负了二十多年的枷锁,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了。
    她自由了。
    她手脚发软,心底却涌起想要放肆叛逆的疯狂。
    所以,当陆灼问她要不要跟我学坏一次时,她没有犹豫。
    她揪住他的衬衫,仰头吻了上去。
    笨拙,生涩,却用尽了积攒七年的勇气。
    山顶的风很凉,跑车狭窄的空间却十分燥热。
    他覆上来时,她紧张得发颤,却没有退缩。
    那是她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彻底挣脱乖顺的壳。
    疼痛伴随陌生的战栗袭来时,她望着车顶模糊的星空,恍惚地想。
    她一生只勇敢两次。
    一次是十五岁雨夜,攥住他衣角。
    一次是二十五岁深夜,主动吻了他。
    两次,都给了他。
    后来那半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鲜活的时光。
    每一天,都开心得像偷来的。
    这偷来的半月欢愉,足够她回味余生。
    可心底深处,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安。
    她隐约猜到了。
    猜到他接近她,或许并不仅仅是旧情复燃,或许与晏听南想要摆脱联姻有关。
    她配合着,沉沦着,贪恋着他带来的温暖和刺激。
    她不敢深想。
    怕想清楚了,这偷来的半月欢愉,就成了镜花水月。
    直到订婚宴上,那场捉奸戏码上演。
    她站在风暴中心,看着父母震怒,姑姑失算。
    那一刻,心里竟是奇异的平静。
    果然。
    她猜对了。
    这是一场局。
    而她,是局中最关键的那颗棋子。
    她理解晏听南的破局,理解陆灼的兄弟义气。
    她甚至感谢这盘棋,给了她挣脱的契机和勇气。
    可是……
    被最喜欢的人利用欺骗,心里还是好痛好难受。
    所以,她选择和陆灼分开。
    不是不爱。
    是太爱了,爱到无法接受这份感情基底的不纯粹。
    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去分辨,去重新拼凑那个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自己。
    也需要时间,去看清陆灼藏在混不吝表象下的到底是一颗怎样的心。
    ——题外话——
    还有一章十点半之前发